寅时的露水还凝在清虚山的松针上,试炼场的“怨念幻阵”己泛起淡黑色的雾。
沈汐站在阵前,灰布道袍的下摆被晨风吹得贴在腿上,指尖攥着块从杂役院借来的护身符——入山门半月,她终于等来杂役弟子的首次试炼,却没料到要闯这以“引人心魔”闻名的幻阵。
“别怕,跟着前面的师兄走,守住心神就行。”旁边的杂役师兄拍了拍她的肩,话音刚落,便被阵雾卷了进去。
沈汐深吸一口气,望着眼前翻滚的黑雾,想起管事师兄的话:“幻阵只映心魔,你心里越怕什么,阵里就越会出现什么。”
她最怕什么?
怕故国的火光,怕宫城的厮杀,怕母亲临终前咳着血的样子。
可容不得她多想,阵雾己像活物般缠上她的脚踝,一股寒意顺着小腿往上爬,眨眼间便将她裹进了黑暗里。
再次睁眼时,她竟站在了汐凰国的宫门前——朱红的城门破了个大洞,焦黑的木梁斜插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气,和她逃亡那晚的味道一模一样。
“公主!快逃啊!”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汐猛地回头,看见侍卫长浑身是血地冲过来,他的胸口插着支羽箭,却还在朝她伸手:“陛下和娘娘……都不在了,您得活着!”
“不——”沈汐想跑过去,脚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她看着侍卫长倒在血泊里,看着宫城的火舌舔舐着飞檐,那些平日里熟悉的雕梁画栋,在火里噼啪作响,像在哭嚎。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汐回头,看见母后站在火光里,她穿着平日里最喜欢的赭红纱裙,裙摆却沾着血,头发散乱地贴在颊边:“汐凰,娘的玉佩呢?你要带着它,找个活法……”
“娘!”沈汐想抱住她,手臂却穿过了母后的身体——是幻像,是阵里的怨念变出来的幻像。
可那触感太真实了,母后手的冰凉,火光的灼热,甚至空气中的血腥气,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她的心神开始晃荡,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火光走去——或许,跟着母后一起消失,就不用再逃了,不用再在清虚山做个小心翼翼的杂役,不用再对着陌生的人、陌生的事强装镇定。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触到火舌时,阵雾突然剧烈翻滚起来,一道青色身影冲破黑雾,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身后一拉!
“醒着!”
清冷的声音像冰水浇在头上,沈汐打了个寒颤,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了些。
她抬头,看见孔眷站在她身前,穿着件便于行动的青色试炼劲装,腰间束着玄色腰带,发冠换成了简单的木簪,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少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凌厉。
他的手还抓着她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烫得她心口一缩。
再看周围的幻像——宫城的火光在消退,母后的身影变得模糊,那些怨念凝成的血腥气,竟在他出现的瞬间淡了下去。
“圣子……”沈汐的声音发颤,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孔眷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胳膊,转身想带她冲出阵雾。
可就在两人身体贴得更近的瞬间,沈汐衣襟里的玉佩突然发烫,一道淡金色的光顺着她的胳膊,传到了孔眷的掌心——紧接着,孔眷的手腕上,竟泛起了道银色的光纹,像极了他练空间术时的灵力轨迹。
两道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个小小的光团,猛地朝着周围的阵雾炸开!
“嗡——”
幻阵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原本浓黑的雾竟变得透明,那些怨念凝成的幻像瞬间消散,露出了阵里的青石板路。
孔眷愣了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银色光纹己经淡了下去,可掌心还残留着种奇怪的暖意,和那日在禁地感受到的共鸣一模一样。
他转头看向沈汐,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泛着青,可怀里的玉佩却在发光,淡金色的光透过灰布道袍映出来,像颗藏在衣襟里的小太阳。
“走!”孔眷反应过来,不再犹豫,拉着沈汐的手,顺着光团炸开的路径往外冲。
他的动作很快,脚步轻盈却稳,每一步都踩在阵雾最淡的地方,像是能看穿这幻阵的弱点。
沈汐被他拉着,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跑。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阵雾的凉意,可她的掌心却很暖——孔眷的手很大,能把她的手整个裹住,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是练剑练出来的,却很稳,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了阵外的晨光。
孔眷松开她的手,率先冲了出去,紧接着回头,伸手将她拉了出来。
刚踏出阵雾,沈汐便腿一软,差点摔倒,孔眷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没事吧?”他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沈汐摇了摇头,靠在他怀里喘着气。
她的视线有点模糊,只能看到他青色劲装的领口,那里沾了点阵雾的黑灰,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挺拔。
怀里的玉佩己经凉了下去,可心口的暖意还在,尤其是腰上他扶着的地方,烫得她耳尖都红了。
周围的弟子都围了过来,看着他们的眼神带着惊讶——谁都知道,怨念幻阵只能靠自己闯出来,从来没人能闯进去救人,更何况是圣子孔眷,救的还是个刚入山门的杂役弟子。
孔眷察觉到周围的目光,扶着沈汐站首身体,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
他看向沈汐,发现她还在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得像纸,便从怀里掏出个瓷瓶,递给她:“这是安神丹,吃一粒,能稳住心神。”
沈汐接过瓷瓶,指尖碰到他的手,又是一阵轻微的麻意。
她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圣子”,倒出一粒丹药放进嘴里,苦涩的药味顺着喉咙往下滑,却让她混乱的心神慢慢平复下来。
孔眷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她的衣襟上——那里己经没有光了,可他清楚地记得,方才在阵里,那道淡金色的光,和他手腕上的银色光纹交织时,幻阵的紊乱有多剧烈。
这不是巧合。
他想起禁地的石碑,想起古籍里的“时空之鸣”,想起自己每次靠近沈汐时,掌心泛起的麻意——这个姑娘,还有她怀里的玉佩,一定和他、和这幻阵、甚至和上古的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以后再闯阵,守住心神,别被怨念缠上。”孔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沈汐的思绪。他的语气很淡,却带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你的心魔太重,下次未必有人能救你。”
沈汐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很亮,像山巅的星子,里面藏着探究,却没有轻视,让她忽然想起在幻阵里,他冲进来抓住她胳膊的样子——那样的坚定,那样的不容置疑。
她用力点了点头:“弟子记住了。”
孔眷“嗯”了一声,转身朝着试炼场的出口走去。
青色的劲装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光,他的脚步依旧轻缓,却比来时快了些,像是在着急去确认什么。
沈汐望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瓷瓶,心里忽然泛起个念头——或许,在这清虚山,她不是真的孤单。
阵雾渐渐散去,试炼场的青石板上,只剩下淡淡的黑痕,像在提醒着刚才的凶险。
沈汐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刚才的共鸣,刚才的光,还有孔眷的反应,都在告诉她,母后留下的玉佩,藏着的秘密,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要。
而远处的孔眷,正站在一棵松树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那里的银色光纹己经彻底消失了,可掌心的暖意还在,像在刻着一个名字——沈汐。
他拿出怀里的古籍,翻到“怨念幻阵”的记载,上面写着:“此阵以怨念为引,唯时空之力可破。”
时空之力……
孔眷的眉梢皱了起来,抬头望向杂役院的方向,心里的探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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