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朝会己逾一个时辰，殿外的日头渐渐爬到中天，鎏金铜漏的水滴声在肃穆的大殿里格外清晰。凤礼昀指尖按着御案上的奏折，目光扫过阶下排班侍立的文武百官，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日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
“陛下，”户部尚书周文渊忽然出列，躬身奏道，“如今光熹元年己过半载，后宫妃嫔稀疏，仅皇后娘娘主持中宫，恐难绵延皇家子嗣。臣恳请陛下，效仿先朝旧制，举行选秀大典，充实后宫，以固国本。”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凤礼昀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朱砂在奏折上晕出一小团红痕。他抬眼看向周文渊，见这位老臣鬓发斑白，神色却十分恳切，身后几位宗室王爷和朝臣也纷纷躬身附和：“臣等附议！恳请陛下选秀！”
凤礼昀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他自然明白朝臣的心思——历代帝王皆以子嗣繁盛为社稷根基，如今他虽有徽清、泰姝一双儿女，但后宫除了沈婉姻，仅有几位低位份的才人、更衣，确实显得单薄。可一想到沈婉姻那双温柔的眼睛，他心里便有些犹豫。
“此事容后再议。”凤礼昀的声音清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下黄河堤坝修缮在即，江南漕运也需整顿，选秀之事牵扯甚广，待国事稍缓，再作商议不迟。”
周文渊还想再劝，却被旁边的工部尚书张大人拉了拉衣袖。张大人会意，上前奏道：“陛下所言极是。黄河堤坝修缮事关民生，臣己拟定好修缮章程，还请陛下过目。”说着，将一份奏折递了上去。凤礼昀接过奏折，翻开细看，殿内的话题便从选秀转到了堤坝修缮上。
朝会结束后，凤礼昀回到翔鸾宫时，沈婉姻正带着徽清和泰姝在庭院里放风筝。见他回来，沈婉姻忙让宫女接过他的龙袍，笑着迎上前：“陛下今日朝会怎的这般早？”
凤礼昀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御案的凉意：“朝中没什么急事，便早些回来陪你和孩子们。”他低头看向跑过来的徽清，小家伙正举着风筝线，宝蓝色锦袍上沾了些草屑：“父皇，你看我放的风筝飞得好高！”凤礼昀笑着点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晚膳时，殿内烛火摇曳，沈婉姻见凤礼昀神色有些恍惚，便轻声问道：“陛下今日朝会可是遇到了烦心事？”凤礼昀抬眼看向她，见她眼底满是关切，便将朝臣恳请选秀的事说了出来。
沈婉姻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轻声道：“陛下，朝臣所言不无道理。皇家子嗣关乎社稷，选秀之事本就是历代旧制，陛下不必因臣妾而犹豫。”
凤礼昀看着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沈婉姻向来识大体，可他更清楚，哪个女子愿意与旁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婉姻，”他握住她的手，“朕心中只有你，选秀之事……”
“陛下，”沈婉姻打断他的话，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臣妾明白陛下的心意，可臣妾更明白，陛下不仅是臣妾的夫君，更是大禦的帝王。子嗣繁盛，后宫和睦，才能让朝臣安心，让百姓安心。臣妾愿意支持陛下选秀。”
凤礼昀看着沈婉姻，忽然想起他们刚成婚时，她也是这样，事事为他着想。那时他还是襄城王，她陪着他在王府里读书、议事，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如今他成了帝王，她依旧是那个最懂他的人。
“好，”凤礼昀轻声道，“那便依你。朕会让礼部拟定选秀章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即便选秀，朕心中最疼的还是你。”沈婉姻笑着点头，眼底的光芒比烛火还要明亮。
第二日早朝，凤礼昀宣布了选秀的决定，殿内顿时一片欢腾。周文渊等朝臣纷纷躬身道贺，凤礼昀则命礼部尚书负责选秀事宜，要求务必挑选品行端正、容貌秀丽的女子，不得扰民，不得营私舞弊。
消息传到后宫，各宫的才人、更衣都十分兴奋，唯有颐宁宫依旧冷清。温柔慎听到消息时，正坐在佛堂里诵经，她只是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继续捻着佛珠，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慈宁宫的紫橪倒是十分高兴，她让霞嬷嬷取来当年敏帝选秀时的旧章程，仔细翻看。见沈婉姻来了，她笑着招手：“婉姻，你来得正好。你看这选秀章程，还是当年的圣人娘娘（即己故太皇太后）修订过的呢。”
沈婉姻接过章程，见上面详细记载了选秀的流程、参选女子的条件，还有各宫的份例安排。她轻声道：“母后，此次选秀，陛下让礼部务必严格筛选，绝不让那些心思不正的女子入宫。”
紫橪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哀家明白。后宫是帝王的家，也是是非之地。当年哀家在掖庭，见多了后宫女子为了争宠不择手段。婉姻，你是皇后，一定要把好关，别让那些女子坏了后宫的和睦。”
沈婉姻点点头：“母后放心，臣妾定会尽力。”她看着紫橪鬓边的点翠珠钗，忽然想起那支赤金点翠步摇，“对了母后，昨日陛下说，要让人去永熙皇兄的旧宫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他的贴身之物，给温母后送去。”
紫橪闻言，叹了口气：“也好。温柔慎这一辈子，苦得很。能找到些永熙的遗物，或许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几日后，礼部尚书将拟定好的选秀章程呈了上来。凤礼昀翻看后，觉得十分妥当，便命人张贴皇榜，告知天下。一时间，京城内外的适龄女子都动了心，纷纷准备参选。
翔鸾宫里，沈婉姻正陪着徽清和泰姝读书。徽清拿着《论语》，奶声奶气地读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泰姝则在一旁画画，画纸上是一个穿着龙袍的男子，旁边站着个穿着凤袍的女子，还有两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她和徽清。
沈婉姻看着画纸上的一家西口，脸上满是笑意。这时，晚翠走进来，躬身道：“娘娘，礼部派人来问，选秀时的宫装样式和首饰规格，是否按照先朝旧制来办？”
沈婉姻点点头：“按旧制来办便可。不过告诉礼部，宫装的颜色不宜太过艳丽，首饰也别太张扬，简约大方就好。”晚翠应了声，转身退了出去。
凤礼昀回来时，正好听到沈婉姻的话，他走上前，从身后抱住她：“还是婉姻想得周到。选秀本是为了绵延子嗣，若是让那些女子因服饰首饰争风吃醋，反倒坏了规矩。”
沈婉姻笑着转过身：“陛下回来了？今日议事还顺利吗？”凤礼昀点点头，拉着她坐在软榻上：“顺利。工部尚书说黄河堤坝的修缮材料己经备齐，下个月便可开工。对了，朕让人去永熙皇兄的旧宫找了，找到了一支他当年用过的玉笛，明日便让李德全送去颐宁宫。”
沈婉姻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太好了。温母后若是见了玉笛，定会很高兴。”
夜色渐深，翔鸾宫的灯火依旧明亮。凤礼昀和沈婉姻坐在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月光。月光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庭院里的桂花香气随风飘散。
“婉姻，”凤礼昀忽然开口，“选秀之后，后宫人多了，你肩上的担子也重了。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朕。”沈婉姻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陛下放心，臣妾能应付。再说，有陛下在，谁敢欺负臣妾？”
凤礼昀笑着点头，握紧了她的手。他知道，选秀只是开始，后宫的风波还在后面。但只要有沈婉姻在身边，他便有信心应对一切。
光熹元年的秋意渐浓，选秀的皇榜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无数适龄女子怀着憧憬，准备踏入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而皇宫深处，帝王与皇后正携手并肩，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选秀大典，也等待着属于大禦皇朝的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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