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刚过，紫薇城的梧桐叶便簌簌落了满地。礼部拟定的选秀吉时定在九月初九重阳，距此尚有半月，各州县选送的秀女己陆续抵京，暂居在京郊的驿馆中。
这日晨起，沈婉姻刚梳妆毕，便见凤礼昀身边的小福子捧着个鎏金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卷明黄圣旨，边角绣着细密的龙纹。
“皇后娘娘，陛下有旨。”小福子躬身行礼，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着皇后沈氏协同慈宁宫圣母皇太后，主持本次选秀初选事宜，钦此。”
沈婉姻接过圣旨，指尖触到圣旨上微凉的绫锦，轻声道：“臣妾接旨，谢陛下恩典。”
待小福子退下，晚翠忍不住道：“娘娘，陛下让您主持初选，这可是把后宫的大权都交到您手上了。”
沈婉姻却摇摇头，将圣旨叠好放进锦盒：“陛下是信得过本宫，也是让本宫替他把好第一关。毕竟这选秀选的是皇家妃嫔，品行容貌缺一不可。”
午后，沈婉姻带着晚翠往慈宁宫去。刚到宫门口，便见霞嬷嬷扶着紫橪站在廊下，紫橪今日穿了件酱色绣暗纹的褙子，内衬月白绫裙，鬓边插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比往日多了几分精神。
“婉姻来了？”紫橪笑着招手，“哀家正等着你呢，选秀的名册和规矩，哀家都整理好了。”
进了暖阁，紫橪将一叠泛黄的名册递过来。沈婉姻翻开细看，册子里记着秀女的籍贯、家世、年龄，甚至连眉眼高低、身量尺寸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里面有几位家世显赫的，”紫橪指着其中一页，“比如吏部尚书家的千金苏慧泽，还有镇国公府的二小姐关鹤绫，都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沈婉姻点点头，目光落在名册末尾：“这位江南来的沈乐栖，是臣妾的远房表妹，臣妾倒不知她也参选了。”
紫橪凑过来看了看，笑道：“既是你的表妹，那更要严格些，免得旁人说闲话。”沈婉姻应了声，心里却暗忖：这表妹自小性子怯懦，怕是禁不起后宫的风浪。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宫女的通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颐宁宫的萤嬷嬷来了。”
沈婉姻抬头，见进来的是温柔慎身边的贴身嬷嬷流萤，她穿着件灰布褙子，手里捧着个素色锦盒，躬身道：“老奴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听说今日商议选秀事宜，让老奴送来这个。”
紫橪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白玉发簪，簪头雕着朵莲花，花瓣上还沾着些细小的珍珠。
“这是……”紫橪微微一怔，陈嬷嬷轻声道：“这是当年永熙帝陛下未登基时，亲手给太后娘娘雕的。太后娘娘说，选秀是皇家大事，让老奴把这支簪子送来，说是能沾沾喜气，也盼着陛下能选到贤良淑德的女子。”
沈婉姻看着那支玉簪，心里忽然一暖。温柔慎虽心灰意冷，却仍记挂着皇家的事。
紫橪将玉簪递给沈婉姻：“这支簪子雕得精致，你戴着正好。明日初选，便戴着它去吧，也算是温太后的一片心意。”
沈婉姻接过玉簪，指尖轻轻着莲花纹，轻声道：“谢母后，也替臣妾谢过温母后。”
第二日便是初选之日，选场设在御花园的澄瑞亭。天刚蒙蒙亮，沈婉姻便起身梳妆，晚翠为她挽了个飞天髻，将那支白玉莲花簪插在鬓边，又换上件石青色绣鸾鸟纹的宫装，领口袖口滚着银狐绒边，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缠枝牡丹，行走间裙摆微动，宛如鸾鸟展翅。
抵达澄瑞亭时，紫橪己在亭内等候。亭外的石阶下，秀女们按籍贯分成几排站立，皆是一身素色襦裙，头上只插着简单的银簪。
沈婉姻目光扫过人群，很快便看到了站在江南队伍末尾的沈乐栖——她穿着件水绿色襦裙，头发挽成个简单的双丫髻，手里紧紧攥着帕子，脸色有些发白。
初选的规矩很简单，秀女们依次上前，自报家门，再由沈婉姻和紫橪验看容貌品行。
第一个上前的是吏部尚书家的苏慧泽，她身着月白襦裙，头上插着支碧玉簪，举止端庄，声音清亮：“臣女苏慧泽，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紫橪点点头，问了她几句经书里的话，苏慧泽对答如流，眼底满是自信。
接着是镇国公府的关鹤绫，她生得一副鹅蛋脸，眉如远黛，眼若秋水，身着粉色襦裙，行止间带着几分英气：“臣女关鹤绫，叩见娘娘。”
沈婉姻见她腰间佩着把短剑，便问道：“关小姐怎的还带着剑？”
关鹤绫笑道：“回皇后娘娘，臣女自幼跟着父亲习武，习惯了带剑在身，还请娘娘恕罪。”
紫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巾帼不让须眉，倒是个有趣的姑娘。”
轮到沈乐栖时，她紧张得声音都在发颤：“臣女……臣女沈乐栖，叩见……娘娘。”
沈婉姻看着她，轻声道：“别紧张，抬起头来。”
沈乐栖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怯懦。
紫橪问她：“你会些什么？”
沈乐栖小声道：“臣女……臣女会绣荷包。”说着，从袖中取出个绣着鸳鸯的荷包，双手递了上来。
沈婉姻接过荷包，见针脚细密，鸳鸯的眼睛用赤金绣线点缀，十分精致。“绣得不错。”沈婉姻轻声道，“只是后宫不比江南，凡事都要自己多留心。”沈乐栖闻言，眼眶微微一红，屈膝道：“谢皇后娘娘提点。”
初选一首持续到午时，共选出五十名秀女进入复选。待秀女们散去，紫橪看着沈婉姻：“今选的这些姑娘，品行容貌都还算不错。尤其是那个关鹤绫，哀家瞧着是个有福气的。”
沈婉姻点点头：“关小姐性子爽朗，倒是能给后宫添些生气。只是苏慧泽太过张扬，怕是日后会惹出些是非。”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凤礼昀带着李德全走了过来。他穿着件明黄色龙袍，腰间系着玉带，见沈婉姻鬓边的白玉莲花簪，笑着道：“这支簪子衬得你愈发好看了。今日初选，可有合意的姑娘？”
沈婉姻将选名册递给他：“陛下自己看。臣妾觉得关鹤绫和沈乐栖都还不错，只是苏慧泽……”
凤礼昀翻看名册，笑道：“苏慧泽朕知道，吏部尚书的女儿，自小被宠坏了。不过无妨，有你在后宫主持，还怕她翻出什么浪来？”说着，握住沈婉姻的手，“累了一上午，朕陪你回翔鸾宫歇息。”
回到翔鸾宫，晚翠为他们端来莲子羹。凤礼昀舀了一勺递给沈婉姻：“明日复选，你不用太过操劳，让礼部的人多费心便是。”
沈婉姻摇摇头：“选秀是大事，臣妾多盯着些，陛下也能安心处理朝政。”
凤礼昀看着她，眼底满是温柔：“有你在，朕什么都放心。”
傍晚时分，李德全来报，说送去颐宁宫的玉笛，温柔慎见了十分高兴，还让萤嬷嬷回话说，多谢陛下和皇后的心意。
沈婉姻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太好了，温母后能开心，比什么都强。”
夜色渐深，翔鸾宫的烛火摇曳。沈婉姻靠在凤礼昀肩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光洒在庭院里的桂花树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她知道，复选之后还有终选，后宫很快便会热闹起来。但只要有凤礼昀在身边，有两位太后的支持，她定能守住这后宫的和睦，也守住属于他们的幸福。
光熹元年的重阳节越来越近，御花园里的菊花渐渐开了，一片金黄。五十名秀女正在驿馆中精心准备，等待着复选的到来。而皇宫深处，帝王与皇后正携手并肩，期待着这场选秀能为大禦皇朝带来新的希望。故事，仍在这宫阙深处，缓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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