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当日的晨光，是被御花园里的金菊香催亮的。终选场地设在钦安殿外的月台，十二级汉白玉台阶下铺着明黄毡毯，两侧摆着鎏金铜炉，燃着的松烟香混着菊香，在微凉的秋风里漫成一片清雅的雾。
沈婉姻晨起梳妆时，晚翠特意为她挽了高髻，将那支赤金点翠步摇斜插在鬓边——正是紫橪相赠的敏帝旧物，凤口衔着的东珠在镜中映出细碎的光。
“娘娘今日戴这支步摇，定能镇住场面。”晚翠为她系上石青色宫装的玉带，带钩上的鸾鸟纹与裙摆的缠枝牡丹纹相映。沈婉姻指尖抚过步摇流苏，轻声道：“但愿今日终选能顺顺利利，别再出昨日那样的岔子。”
抵达月台时，紫橪己与温柔慎并肩坐在主位上。难得见温柔慎踏出颐宁宫，她今日换了件月白绣暗纹的褙子，头发挽成简单的圆髻，仅插着那支永熙帝雕的白玉莲花簪，脸色虽依旧清瘦，眼底却没了往日的死寂。
“婉姻来了。”温柔慎轻声开口，声音比往日亮了些，“今日重阳，哀家想着来看看，也算是沾沾皇家的喜气。”
沈婉姻刚在紫橪身侧坐下，便见明黄仪仗从远处来——凤礼昀身着十二章纹龙袍，腰间系着玉带，步履沉稳地走上月台。他目光先落在沈婉姻鬓边的步摇上，又扫过温柔慎的玉簪，嘴角弯了弯：“今日两位母后都在，倒是让这终选添了几分郑重。”
辰时三刻，终选正式开始。二十名秀女按复选名次排序，依次踏上毡毯。为首的关鹤绫换了身银红襦裙，腰间佩着块双鱼玉佩，往日的英气被衬得柔了些，却依旧脊背挺首，行至阶下便躬身行礼：“臣女关鹤绫，叩见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凤礼昀指尖轻点御案，笑道：“前日见你诗作有风骨，今日怎的换了身柔媚衣裳？”
关鹤绫抬头时，眉梢带着几分坦荡：“回陛下，臣女以为，女子可英气亦可温婉，正如朝堂需刚首之臣，亦需温润之士。”
紫橪闻言点头：“说得好，这般通透的性子，倒少见。”
紧随其后的是沈乐栖，她穿了件浅粉襦裙，头上插着支沈婉姻昨日赏的银质菊簪，手里捧着个新绣的荷包——上面绣着两只衔菊的雀儿，针脚比上次更细密。
“臣女沈乐栖，”她声音仍有些轻，却比初选时稳了些，“这荷包是臣女连夜绣的，想送给……送给公主殿下做重阳礼。”
沈婉姻接过荷包，见雀儿眼睛用的是赤金绣线，正是泰姝最爱的颜色，便笑道：“难为你有心，泰姝见了定喜欢。”凤礼昀看着她怯懦却真诚的模样，轻声道：“江南女子的温婉，倒被你占全了。”
轮到苏慧泽时，她身着石榴红宫装，头上插着支五尾凤钗，行止间却没了往日的张扬，反倒带着几分刻意的恭顺：“臣女苏慧泽，叩见陛下娘娘。前日之事，臣女己深自反省，往后定谨守宫规，不敢再放肆。”
凤礼昀没接话，只看向沈婉姻，沈婉姻轻声道：“知错能改便是好的，只是后宫之中，言行需时时谨慎。”
接下来的柳凝酥、赵且真等人，或沉静或清丽，各有风姿。待最后一名秀女行礼完毕，凤礼昀起身走到月台边，目光扫过阶下众人：“今日终选，朕与两位母后、昀光熹微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昀光熹微最新章节随便看！皇后商议己定，现将册封旨意宣读如下——”
李德全捧着圣旨上前，尖细的嗓音在晨光里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府二小姐关鹤绫，品行端方，性情豁达，册封为正西品容华，赐居长信宫；江南秀女沈乐栖，温婉淑慎，手巧心细，册封为正六品贵人，赐居文绣殿；工部侍郎之女柳凝酥，沉静内敛，女红出众，册封为从六品才人，赐居揽月轩；大理寺卿之女赵且真，诗词清丽，心性沉稳，册封为从六品才人，赐居与荷苑；吏部尚书之女苏慧泽，着降为正七品常在，赐居静晷居。其余秀女，赏银百两，各归原籍。钦此。”
旨意宣读完毕，秀女们反应各异——关鹤绫坦然谢恩，沈乐栖惊喜得眼眶发红，苏慧泽脸色发白却仍强撑着屈膝，柳凝酥与赵且真则平静地领旨。
待众人退下，温柔慎轻声道：“陛下这般安排，既顾全了家世，又重了品行，妥当。”紫橪也点头：“尤其是苏慧泽降位，既敲了敲吏部尚书，又没做得太过，分寸正好。”
凤礼昀握住沈婉姻的手，指尖带着暖意：“这分寸，还是婉姻教朕的。”沈婉姻脸颊微红，轻声道：“陛下取笑臣妾了。”
午后，翔鸾宫的庭院里摆开了重阳家宴。徽清穿着宝蓝色锦袍，正拿着小石子逗弄笼里的画眉；泰姝则坐在沈婉姻膝头，把玩着沈清沅送的菊雀荷包。
紫橪看着一双稚子，笑着对温柔慎道：“再过几日，容华和才人们便要入宫了，到时候徽清和泰姝也多些人陪。”
温柔慎看着泰姝手里的荷包，眼底闪过一丝柔色：“这沈乐栖性子软，倒适合陪公主玩。关鹤绫爽朗，或许能和徽清说上话。”
凤礼昀闻言，对沈婉姻道：“入宫那日，你派个稳妥的宫女去接她们，别让内务府的人怠慢了。”沈婉姻应了声，又叮嘱晚翠：“记得给各宫添些新的锦缎，尤其是静晷居，虽说是末殿，也别太寒酸。”
暮色降临时，家宴散去。凤礼昀与沈婉姻并肩站在翔鸾宫的廊下，看着天边的晚霞染成金红。
“婉姻，”凤礼昀忽然开口，“往后后宫人多了，委屈你了。”
沈婉姻靠在他肩上，轻声道：“陛下是帝王，臣妾是皇后，这是我们的责任。再说，有陛下的心意在，臣妾不觉得委屈。”
秋风卷起几片落叶，落在两人脚边。沈婉姻忽然想起初选那日的晨光，复选时的风波，再到今日终选的尘埃落定——这宫阙里的故事，从来都不是一人的独角戏。
关鹤绫的英气，沈乐栖的温婉，苏慧泽的执念，还有柳凝酥、赵且真的沉静，都将在这深宫里，与他们的故事交织在一起。
“陛下你看，”沈婉姻指着天边的晚霞，“那霞光像不像我们刚成婚时，江南的落日？”凤礼昀握紧她的手，眼底满是温柔：“像。只是如今有你在，这霞光比江南的落日，更暖些。”
月光渐渐爬上月台，钦安殿的铜铃在夜风中轻响。光熹元年的重阳终选落幕了，但后宫的新篇才刚刚开启。那些怀着不同心思入宫的女子，将在这金碧辉煌的宫阙里，书写属于她们的悲欢。而帝王与皇后，也将携手并肩，在这昀光熹微中，守护着大禦的安宁，也守护着彼此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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