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老巷口的包子铺己飘出热乎的葱香。
老周捏着擀面杖的手有些发颤，昨晚顾昭宁发来的监控截图还在手机里发烫。
他望着对面林小满的银饰摊，见那姑娘正踮脚挂新串的铃铛手链，顾昭宁站在梯子下扶着，仰头时喉结随着说话声滚动——活脱脱一对小情侣。
"李婶儿，来俩菜包？"老周突然扯住刚掀开竹帘的中年妇人，声音压得像偷摸说荤话，"您可甭跟旁人说，我昨儿听那小子接电话，什么'顾氏'、'董事会'的，哪是什么程序员？"他搓了搓发红的后颈，"指不定是骗小姑娘的骗子！"
李婶咬着菜包的动作顿住，油星子沾在嘴角："老周你可别乱说......"
"我乱说？"老周急得拍案板，蒸笼里的热气扑得他眼眶发红，"上回他说帮王奶奶修水管，结果修完王奶奶非塞他两斤土鸡蛋！
您说哪有骗子这么实诚的？"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慌忙补道，"咳，许是装的！
装得越像越能骗！"
李婶的眼神慢慢活泛起来，咬着菜包往银饰摊方向挪。
老周望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又扯住路过的胖婶："哎胖婶，您记不记得上个月那谁谁，被开豪车的骗了首饰？
这小子啊......"
流言像沾了热油的面团，在早市上迅速膨胀。
十点不到，林小满的银饰摊前围了几个买菜的老太太，原本挑银镯的阿姨捏着镯子问："小满啊，你那对象真在软件公司上班？"
"对啊，他天天背电脑包呢。"林小满低头穿银线，指尖的银戒蹭得丝线发亮。
"可老周说......"阿姨欲言又止，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帮修鞋匠递锤子的顾昭宁，"说他是什么骗子？"
银线"啪"地绷断。
林小满抬头时笑得比往常更甜："阿姨您信老周啊？
上回他非说我卖的银饰是镀铜的，结果您闺女戴了三个月都没褪色呢。"
可接下来的顾客明显少了。
卖煎饼的大叔擦着铁板瞥她："小满，那小子要真有问题......"
"他能有什么问题？"
清亮的男声突然插进来。
小磊背着书包挤到摊前，校服拉链只拉到胸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动漫T恤。
这孩子是附近高中的走读生，总来买小满编的平安绳送妹妹，此刻涨红了脸："我上周三晚自习看见他在图书馆写代码！
键盘敲得比我打游戏还快！"他掰着手指头数，"还有，他帮张奶奶换煤气罐没收钱，给修自行车的大爷买过创可贴，昨天还帮我捡回被风刮跑的卷子！
骗子能这么闲？"
围看的人面面相觑。
卖花的阿婆先笑了："小磊说得对，那小子看着实在。"
"就是就是。"几个摊主附和着散开。
林小满弯腰收拾地上的银线，却发现指尖在抖。
她听见旁边卖水果的大姐小声说："也说不定是高级骗子，专门挑实心眼的姑娘......"
风掀起遮阳棚的边角，吹得银饰叮当响。
林小满突然觉得那些声音像细针，从西面八方扎进耳朵。
她数银铃铛数到第三遍时，顾昭宁的影子罩下来，带着股淡淡的皂角香——是他常洗的蓝布衬衫味道。
"要吃烤红薯吗？"他举着个裹满报纸的红薯，表皮烤得焦红，"王大爷说今天的最甜。"
林小满接过红薯，指尖碰到他掌心的温度，忽然就慌了。
她想起今早老周看他们的眼神，想起刚才那些欲言又止的议论，想起自己存折上还差五万的手术费——这样的她，凭什么让一个"软件工程师"真心相待？
"小满？"顾昭宁的声音里带着担忧。
"没事。"她低头咬了口红薯，甜得发腻，"就是有点累。"
这日收摊格外早。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地摊小老板的隐富先生顾昭宁帮她收银饰托盘时，她总走神，差点把一对蝴蝶发簪掉进纸箱。
他没多问，只默默把所有银饰重新检查一遍，用软布挨个包好。
回家的路要经过三条老巷。
以往小满总叽叽喳喳说今天卖了什么，哪个顾客讲了趣事儿，可今天她走得很慢，鞋跟蹭着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
顾昭宁落后半步跟着，看她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像片被风吹皱的云。
"到了。"她停在斑驳的院门前，月光从院墙上的藤叶间漏下来，落在她发顶。
"我等你进去。"顾昭宁站在路灯下，影子刚好罩住她的鞋尖。
林小满摸钥匙的手顿住。
她抬头看他，路灯在他眼尾投下暖黄的光，把那些没说出口的担忧都照得透亮。
她忽然想起今早保温箱里的糯米鸡，想起他蹲在地上帮大爷拧螺丝时蹭脏的袖口，想起他藏在电脑包里的、给妈妈买的中药手册——这些都是假的吗？
可如果是假的，为什么他的眼睛那么亮？
"你信我就好。"顾昭宁突然说。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林小满望着他，喉头发紧，只能用力点头。
晚饭是妈妈熬的南瓜粥。
她喝到第二碗时，手机震了震——是顾昭宁的消息："巷尾的老面馆还开着，想吃炸酱面吗？"
老面馆藏在三条巷的拐角，门脸儿小得像块砖。
顾昭宁己经点好了餐，炸酱面堆着满满一层黄瓜丝，糖醋排骨在白瓷盘里泛着蜜光。
他把排骨推到她面前："这家的糖是用麦芽糖熬的，不齁。"
林小满夹起一块排骨，酸甜味在舌尖炸开。
她盯着碗里的面，轻声说："那你以后......能不能别对我太好？"
"嗯？"
"我会舍不得放开的。"她抬头时眼眶有些红，"要是哪天你觉得......我配不上你，或者那些话是真的......"
"不会的。"顾昭宁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瓷碗传过来，"我不怕他们说什么，只要你还在。"
他的手指节上有一道淡白的疤，是上次帮她修摊位时被钉子划的。
林小满望着那道疤，忽然笑了："骗子才不会留疤呢。"
"对。"他用拇指蹭掉她嘴角的酱，"所以我不是骗子。"
面香混着窗外的虫鸣飘进来。
林小满突然觉得那些谣言像场雾，被他的话慢慢吹散了。
她低头扒拉面条，听见他说："明天我陪你去进银料吧？
听说新到了批蓝银石......"
"小满！"
清亮的女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小慧背着帆布包冲进来，马尾辫上的银铃铛叮当作响——那是小满上个月送她的手工饰品。
她喘着气，脸被夜风吹得红扑扑的："我刚听卖水果的大姐说......说有人传顾哥的闲话！"
林小满刚要说话，小慧己经攥紧了拳头："明天我陪你去摊儿上！
我倒要问问那老周，凭什么乱嚼舌根......"
"小慧......"
"我没乱讲！"小慧急得跺脚，"我刚才路过包子铺，看见老周跟李婶儿说顾哥是骗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顾昭宁放下筷子，目光温和地落在小慧涨红的脸上。
林小满望着闺蜜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小时候被同学欺负，小慧也是这样叉着腰冲过来。
她刚要劝，小慧己经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录视频，明天让他当面说！"
"小慧。"林小满按住她的手，"明天再说......"
可小慧的手机屏幕己经亮起，镜头对准了门外的夜色。
月光下，老巷的青石板泛着温润的光，不知谁家的猫"喵"地叫了一声，往包子铺方向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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