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的银铃铛在夜风里叮铃作响，她攥着林小满的手腕几乎是拽着人往外走：“走！现在就去！老周那死老头今天收摊晚，我刚看见他还在包子铺门口擦桌子！”
林小满被拽得踉跄，回头看顾昭宁。
他己经放下筷子起身，白衬衫下摆被风掀起一角，却仍是走得稳稳的，目光落在她被小慧攥红的手腕上：“我跟着。”
老巷的青石板被月光浸得发亮，三人脚步踩出细碎的响。
转过街角时，包子铺的灯还亮着，老周正弯腰用抹布擦木桌，看见他们过来，手顿了顿，嘴角扯出抹讥诮：“哟，小老板带着情郎来兴师问罪了？”
小慧的马尾辫一甩：“老周叔，您凭什么说顾哥是骗子？他哪点像骗子了？”
老周首起腰，抹布往桌上一摔：“我哪知道？就看他整日出没在摆摊的地儿，穿得人模狗样的，能有什么正经工作？小丫头片子，我这是替你朋友操心——她能有这么好的命？别是人家玩腻了就甩了，到时候哭都找不着地儿！”
林小满的指尖突然发冷。
她想起白天隔壁阿芳婶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卖水果的大姐递银饰时说“姑娘眼光好”的迟疑，原来这些都是老周的话在中间横了根刺。
夜风卷着包子铺的面香扑过来，她突然觉得那香气腻得发苦，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说不出一个字。
“小满？”顾昭宁的手覆上她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渗进来。
她抬头，看见他望着老周的目光依然温和，只是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那道修摊位时留下的疤，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跳动。
“老周叔。”顾昭宁声音很轻，“您要是觉得我不像好人，我可以证明。但小满和小慧都是姑娘家，大晚上的，您这话传得难听了，对谁都不好。”
老周梗着脖子还要说什么，小慧己经急得要冲上去理论。
林小满攥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走。”她声音发颤，“不跟他争。”
回摊位的路上，小慧还在气鼓鼓地骂：“老周就是看不得别人好！当年他儿子结婚找小满打银镯子，嫌手工费贵，现在倒来编排人……”
顾昭宁没说话，只是悄悄落后半步，把林小满往路内侧带了带。
路过糖水铺时，他突然停住：“等我。”再回来时，手里多了杯温热的红豆沙，塞到她手里：“甜的，吃点。”
林小满捧着杯子，红豆沙的甜香裹着他掌心的温度涌进喉咙。
她望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那里沾了点面粉，应该是刚才替她挡在老周面前时蹭的。
“明天我早点来。”他突然说，“带点早餐。”
“啊？”
“隔壁阿芳婶总说她老伴儿爱吃我煮的粥。”他低头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我多煮点，给大家尝尝。”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林小满支好摊位时，就看见顾昭宁提着个蓝白格子的保温桶走来。
桶盖掀开的瞬间，米香混着红枣甜丝丝的味道漫出来——是南瓜小米粥，浮着层金黄的米油，配着蒸得蓬松的小笼包，皮儿薄得能看见里面的肉馅。
“阿芳婶，您尝尝这个。”他先给隔壁卖手作布包的阿芳递了碗粥，“我奶奶教的，南瓜选的是沙瓤的，甜得自然。”
阿芳接碗时手都抖了：“这、这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昭宁又给卖袜子的王伯盛了碗，“我和小满的事，大家多担待。我这人嘴笨，就只能用点实在的。”
第三天是紫薯包，第西天是桂花酒酿圆子，第五天是荠菜鲜肉馄饨——顾昭宁的保温桶像变戏法似的，每天换着花样。
摊主们捧着碗边吃边笑：“小顾这手艺，比老周的包子强多了！”“可不是？人实在，做的东西都实在。”
阿芳趁顾昭宁去帮小满摆银饰，偷偷往林小满摊位里塞了瓶辣酱：“婶儿昨天回家骂了老周半宿！他就是小心眼，看你日子过顺了难受。你别往心里去啊。”
林小满捏着辣酱瓶，眼眶有点热。
她抬头看向顾昭宁，他正蹲在地上整理银饰托盘，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他发顶，把碎发染成浅金色。
变故发生在第七天早上。
老周的包子铺前突然排起了长队，几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举着手机拍照：“顾哥说这家包子铺的豆浆配他做的紫薯包最香，我们来打卡！”
老周擦桌子的手顿在半空，望着队伍里“软件工程师”“顾哥”的字眼，脸涨得通红。
傍晚收摊时，林小满收拾银饰盒，听见隔壁王伯跟老周嘀咕：“你呀，就是嘴太损。小顾那孩子多好，每天给我们带早餐，比亲儿子还贴心……”
老周的声音低得像蚊子：“我、我就是……”
顾昭宁替她提着工具箱，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走？”
两人路过包子铺时，老周正低头收摊，连看都不敢看他们。
“有时候，最好的反击，是活得更好。”顾昭宁的声音混着晚风，轻轻落进她耳朵里，“你看，他们现在都知道我不是骗子了。”
林小满望着他眼角的笑纹，突然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
他的手指很暖，指节上的疤蹭着她的皮肤，像道温柔的印记。
“顾昭宁。”她轻声说，“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他低头看她，目光里落满了晚霞：“那……今晚收摊后，能不能教我辨识银料？我昨天看你挑蓝银石，眼睛亮得像星星。”
林小满笑着点头。
风掀起她的围裙角，露出里面藏着的银铃铛——那是顾昭宁前几天趁她不注意，悄悄缝上去的，说这样他远远就能听见她的声音。
收摊的吆喝声渐渐散了，老巷的路灯次第亮起。
顾昭宁蹲在摊位前，认真地翻着她的银料本，手指在“蓝银石”那页停留许久：“这个颜色，像不像你那天吃排骨时，眼睛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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