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摊时老巷的路灯刚亮,暖黄光晕漫过青石板,林小满把最后一对银蝶耳坠收进檀木盒,抬头便见顾昭宁搬着小马扎在摊位前坐定。
他膝盖上摊着本深棕皮质笔记本,钢笔帽咬在唇边——这是她前几日发现的小习惯,每当他专注时,总爱用牙轻轻咬笔帽。
“今天先教银料辨识。”她抽出块蓝银石放在掌心,指尖拂过石面细密的纹路,“这种石头在银饰里算娇贵的,遇汗容易氧化,得常擦。”
顾昭宁立刻低头在本子上记,钢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用途呢?”
“做吊坠、耳坠最合适。”林小满将蓝银石举到路灯下,石面泛起幽蓝的光,像落进银器里的夜空,“你看,像不像那天你煮酒酿圆子时,锅里浮着的星星?”
他忽然抬头,目光从石头移到她脸上。
路灯在她发间碎成星子,眼尾的笑纹里盛着光,比蓝银石更亮。
“像。”他轻声说,笔尖在“象征意义”那一栏写下:承载星光的容器。
接下来是普通银料。顾昭宁捏起块薄片对着光看:“纯度怎么辨?”
“看软硬度。”林小满伸手要接,他却先递了过去,指腹擦过她指尖,像片被风吹落的梧桐叶。
她耳尖发烫,清了清嗓子:“纯度高的软,用牙咬能留印子——不过别真咬,不卫生。”
他低笑,在“辨别方法”后加了括号:(听小满的,不咬)。
教到一半,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阿华拎着修自行车的工具箱路过,探着脖子往摊位里瞧:“你们这是……上课呢?”
“来,学两招?”林小满招手,“反正收摊了,闲着也是闲着。”
阿华搓了搓沾着黑油的手,保温桶在脚边磕出轻响:“我奶奶以前戴个银镯子,绿莹莹的,说是陪嫁。后来搬家丢了,她念叨好几年。”他蹲下来,指腹碰了碰蓝银石,“就跟这石头颜色像。”
林小满心头一软,从工具箱里翻出细银条:“那教你打个简单的银环,当给奶奶的念想?”
阿华的眼睛亮起来,像小时候得了糖的孩子:“成!我手笨,别嫌我慢。”
顾昭宁把自己的小马扎让给阿华,自己站在旁边看。
阿华捏着银条的手首抖,银条在铁砧上滑了三次,急得额头冒细汗。
林小满握住他的手:“手腕用巧劲,别跟银较劲。”
顾昭宁的目光落在交叠的手上——小满的手背上有淡粉色的烫伤疤,是上次熔银时溅的;阿华的手粗糙,指节处沾着修自行车的黑油。
他摸出手机,悄悄拍了张照片,存进“小满的日常”相册里。
等阿华的银环初具形状,月亮己经爬上了老墙。
他举着银环在路灯下转,环上坑坑洼洼,却笑得像捡了宝:“明儿拿给我奶奶看,她保准说比当年那镯子还金贵。”
“本来就金贵。”林小满用软布擦着银环,“手作的东西,带着温度呢。”
顾昭宁低头看自己的笔记本,扉页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手作的温度,是人的心跳。
晚饭后,顾昭宁送她回家。
两人沿着老巷走,风里飘着隔壁王婶家的茉莉香。
走到巷口那棵老槐树下,他突然停住脚。
“怎么了?”林小满抬头,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有话卡在那儿。
“陈老师今天找我了。”他从帆布包里掏出张报名表,纸角被压得服服帖帖,“社区文化中心想办手工课,推广传统手艺。她问我……问我认不认识手艺好的师傅。”
林小满接过表格,见“授课人”一栏写着自己的名字,“课程内容”详细到银饰打磨的步骤,“联系方式”是顾昭宁的字迹——她上次说手机号时,他假装在记工作电话,原来记这儿了。
“你怎么……”
“我那天看你教阿华,突然想起陈老师提过这事。”他指尖蹭了蹭后颈,“就去问了问。表格是我填的,要是你不愿意,我去跟她说……”
“我愿意。”林小满打断他,手指抚过“林小满”三个字,“我妈常说,手艺得传下去,不然就跟老巷的砖似的,慢慢就没了。”
顾昭宁松了口气,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那周末上午准备工具,我早点来帮你?”
她点头,发梢扫过他手背。
风掀起她的围裙角,银铃铛叮铃作响——那是他缝的,说这样就能听见她的声音。
“好。”
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把两人的脚印叠在一起。
顾昭宁望着她走进家门,才转身往公寓走。
路过包子铺时,老周正关卷帘门,见了他反而笑:“明儿早上的豆浆,给你留碗热的。”
他应了声,摸出手机给陈老师发消息:“她答应了。”
屏幕亮起的光里,“小满的日常”相册新增了张照片:巷口老槐树下,女孩举着报名表,发间沾着月光。
回到公寓,顾昭宁打开工具箱——那是他今天趁小满不注意买的,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银剪、铁砧、软布。
他摸着冰凉的工具,想起她教阿华时说的话:“手作的东西,带着温度呢。”
周末上午的阳光,应该会很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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