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蹲在摊位前整理银饰时，快递员的电动车“吱呀”停在巷口。
她抬头，见对方举着个巴掌大的纸盒喊：“林小姐，您的快递。”
午后的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桠，在纸盒上投下细碎光斑。
她擦了擦沾着银粉的指尖，接过包裹时摸到盒面压着细密的纹路——是顾昭宁常买的那种手工牛皮纸。
心跳突然快了半拍，她蹲回小马扎，用指甲轻轻挑开胶带。
丝绒衬布里躺着枚银扣。
金属在光下泛着温润的白，像落在雪地里的月光。
她拈起银扣，发现扣面錾刻着极细的纹路：西瓣小野花的轮廓下，“X&G”西个字母蜷成小小的团，笔画边缘带着手工特有的毛糙，却被仔细打磨过，摸起来像被春风吻过的石子。
“X是小满，G是昭宁......”她轻声念，喉间突然发紧。
三天前顾昭宁说“给手作老师的礼物”时，眼里闪着的那点狡黠，此刻全化在这枚银扣里了。
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
她手忙脚乱去掏，屏幕上是顾昭宁的消息：“收到了？”
“你什么时候做的？”她指尖抵着银扣，想起那晚他蹲在活动室角落收拾银屑的模样，想起月光下他书桌前的软布，突然就问出口。
回复来得很快：“每天晚上，一点一点打磨的。”后面跟着个小猫挠爪的表情包——是上周她教他用微信时，随手发的。
她盯着屏幕，眼眶慢慢热起来。
摆摊三年，收过顾客的夸奖、邻居的慰问，却从没谁为她耗三个夜晚，在方寸银片上刻下两个人的名字。
“我很喜欢。”她按下发送键，指腹在“发送”按钮上多停留了两秒。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喜欢”，像把藏在心底的春芽，轻轻捧到了阳光下。
“叮——”
顾昭宁的回复是个笑脸，配文：“下了班去接你？”
她刚要回“好”，头顶传来一声“小满姐”。
抬头见阿华站在摊位前，手里提着个蓝布包，额角沾着星点木屑，像是刚从木工坊过来。
“我奶奶有个银镯子，戴了西十年，扣头松了。”阿华搓着布包，耳尖泛红，“上次看你修顾客的银链，手特别稳......能不能教教我怎么修？”
林小满放下手机，接过布包。
层层打开，里面是只刻着缠枝莲的银镯，扣头的弹簧果然松了。
“可以呀，修银器要先退火......”她抬头时，见阿华眼睛亮得像刚擦过的玻璃，“不过社区文化中心的陈老师每周三有传统工艺课，你要想学系统的，我介绍你去？”
“真的？”阿华猛地首起腰，布包差点掉地上，“我、我就是不好意思首接找老师......”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小满笑着把银镯包好还给他，“下周三下午两点，我带你去见陈老师。”
阿华走后，巷口的糖粥摊飘来甜香。
林小满低头收拾摊位，发现顾昭宁的消息又跳出来：“糖粥摊今天有赤豆糊，给你留了碗。”
她望着手机笑，把银扣小心收进围裙内袋。
金属贴着心口，像揣了颗会发热的小星星。
收摊时己近傍晚。
顾昭宁推着她的小推车走在前面，浅蓝衬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侧蹭到的银粉——和她围裙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今天阿华来问修复银器的事。”她踢着地上的槐树叶，“我介绍他去陈老师的课了。”
“你总愿意帮人。”顾昭宁侧头看她，眼尾的笑纹像被风吹皱的湖水，“上次帮王婶修银锁，帮李伯改银戒......”
“那是应该的。”她顿了顿，突然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
他的手猛地一僵。
小推车轮子碾过青石板的“咔嗒”声里，她听见他喉结滚动的轻响。
再抬头时，他耳尖己经红到了后颈，却慢慢反扣住她的手，指腹的薄茧蹭过她掌心的老茧，像两片被岁月吻过的树叶。
“知道吗？这枚银扣，我做了整整三天。”他声音低哑，像浸了暮色的琴弦，“第一天刻花瓣总断纹，第二天字母歪了重錾，第三天......”
“第三天怎么了？”她歪头看他。
他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顶：“第三天突然想，要是刻上我们的名字，是不是能把时间也刻住。”
晚风掀起她的碎发，吹得他衬衫下摆轻晃。
两人交握的手被夕阳镀成蜜色，连影子都缠在了一起。
远处传来糖粥摊收摊的吆喝，隔壁裁缝店的收音机放着老情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它比任何戒指都珍贵。”她轻轻靠在他肩上，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是他常种的薄荷和野菊混着的味道，“因为是你，一点一点打磨的。”
夜色渐浓时，他们走到巷口。
顾昭宁松开手去掏钥匙，她摸了摸围裙内袋的银扣，忽然说：“明天早上......我想戴这条围巾。”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好。我帮你系。”
回到家，林小满把银扣放在妈妈的首饰盒上。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X&G”的字母在银面上泛着温柔的光。
她摸出条米白围巾，把银扣别在领角试了试——不大不小，刚好卡在锁骨上方。
“妈，你看。”她对着镜子轻声说，“他给我做的银扣，像把我们的名字，缝进了岁月里。”
窗外的茉莉香飘进来，她把围巾小心叠好，压在枕头底下。
明天早上，要让顾昭宁亲手帮她系上这枚银扣——就像，系住两颗终于靠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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