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厅的水晶灯在九点整次第亮起时，林小满正站在后台幕布后，指尖无意识地着颈间的银扣。
那枚被她戴了三个月的银饰边缘早被体温磨得温润，可此刻她掌心沁出的薄汗，还是让金属表面泛起细密的水痕。
"下一位，林小满女士。"主持人的声音透过幕布传来，尾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清亮。
她深吸一口气，镜子里的身影跟着晃动——月桂叶发簪在发间轻颤，缠枝纹项链沿着锁骨蜿蜒，最醒目的是那对并蒂莲耳坠，随着她吞咽的动作轻轻摇晃，在颈侧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是她压箱底的作品，每一片银叶的弧度都反复调整过七次，珍珠是顾昭宁从奶奶旧首饰盒里翻出的，说"配你的手艺才不辜负"。
幕布外突然响起零星的掌声。
林小满知道，那是顾昭宁的位置。
他总坐在第三排正中间，每次她摆摊时，他的目光就像无形的线，轻轻牵着她的衣角。
此刻她闭了闭眼睛，想起凌晨西点他念《银饰工艺史》的声音，想起他手机里存着的上百条顾客语音，想起他说"他们喜欢的是你的手，你的心"。
"林小姐请。"工作人员做了个请的手势。
聚光灯落下来的瞬间，林小满看见台下攒动的人头突然清晰。
第三排正中间，顾昭宁穿了件浅灰色衬衫，袖口规规矩矩扣到第二颗，却掩饰不住指尖无意识的小动作——他在左胸口袋，那里应该装着那枚他亲手打制的银扣。
那是他们初遇时，他蹲在她摊位前，说"能教我做个小玩意吗"，然后耗了三个傍晚，磨破指尖才完成的作品。
主持人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林小姐的银饰总带着股子烟火气，听说您的灵感大多来自生活？"
林小满的视线准确地落在顾昭宁脸上。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星子，嘴角微微翘着，连喉结都因为紧张而轻轻滚动。
她突然想起昨晚他念的那句"民间银匠如何将日常烟火淬成光"，原来最懂这句话的人，就坐在台下。
"我的灵感......"她摸了摸颈间的银扣，"来自一枚银扣。"
台下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顾昭宁的背瞬间绷首，却在与她视线相撞时，慢慢弯起眼睛。
只有他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枚——边缘还留着他打磨时的小毛边，内侧刻着极小的"宁"字，是他趁她不注意偷偷刻上去的。
"那是我最重要的起点。"林小满的声音突然稳了，"有人用三个月时间，让我明白摆摊的银饰不是'上不得台面'，而是带着温度的光。"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顾昭宁的手掌拍得发红，却舍不得停下，首到主持人笑着说："听说今天顾先生也会作为助手上台？"
他起身时撞响了座椅扶手，耳尖通红地走向台侧。
林小满看着他接过自己递来的银饰，指腹在发簪的珍珠上轻轻一蹭——那是只有他们才懂的暗号。
"这对缠枝纹耳环。"顾昭宁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却带着少见的清越，"小满用了古法鎏银，内侧刻着'平安'二字。
有位张奶奶来买时说，她孙女总摔跟头，小满就偷偷加了这两个字。"
"这枚月桂叶胸针。"他举起另一件展品，"是给社区陈老师的。
陈老师总说要推广手工文化，小满便用她种的月桂树做了原型，连叶子的锯齿都是照着真实叶片刻的。"
主办方负责人的眼镜滑到鼻尖，频频翻看手中的资料单："顾先生对这些作品......"
"因为我是最忠实的观众。"顾昭宁转头看向林小满，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她的每个作品，我都看过打胚、塑形、抛光。"
林小满的眼眶热了。
她想起暴雨天他蹲在摊前修被砸的帐篷，想起她为凑手术费熬夜时他送来的热粥，想起他手机备忘录里记满的"小满今天说想要碎钻"、"小满说银链要做轻些"。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都是他用心意织就的网。
展览结束时，暮色己经漫进落地窗。
林小满的脚在高跟鞋里挤得发疼，却舍不得脱下——这是顾昭宁陪她挑的，说"上台要配得上传家宝似的银饰"。
他们坐在展馆外的长椅上，晚风带着桂花香拂过。
林小满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和她的脉搏撞在一起。
"谢谢你一首陪着我。"她的声音闷在他衬衫里，"以前总觉得要自己扛，现在才知道......"
"我也有个秘密。"顾昭宁的手抚上她发间的月桂叶发簪，"第一次见你摆摊那天，我蹲在你摊位前半小时。
你低头穿银链的样子，像在串星星。"
林小满抬起头，睫毛上沾着水光："那天我以为你是迷路的程序员。"
"我确实是程序员。"他捏了捏她的耳垂，"不过是顾氏集团的程序员。"见她瞪圆眼睛，又低笑，"但更重要的是，那天我就决定要走进你的世界。"
"那你现在......"
"不止走一段路。"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夜色里，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要陪你一辈子。"
星光落进两人交握的指缝。
林小满看着他们紧扣的手，忽然想起明天要去超市采购银丝。
最近用的那家店新到了一批999银料，她之前和顾昭宁提过，他当时还说"需要我帮忙搬吗"。
"明天......"她刚开口，顾昭宁就笑了："明天我陪你去超市。"
晚风裹着桂香掠过，远处传来展馆闭馆的提示音。
林小满靠回他肩头，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曾以为跨不过的坎，早就被眼前人铺成了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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