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帆布鞋尖刚踏上地摊街的青石板，就闻到了不对劲。
甜丝丝的红豆香还裹在晨雾里，可往常这时候该有的热闹声却哑了。
她抬头，远远便看见自己的摊位像被狂风卷过的鸟巢——原木色展示架歪倒在地上，串着银饰的绒布帘耷拉着，几枚小铃铛散落在泥水里，最要命的是那些精心设计的银饰，蝴蝶胸针、月牙耳坠、缠枝纹手链，东一枚西一枚地嵌在石板缝里，有枚碎钻小发夹甚至滚到了下水道口，只剩半截银链露在外头。
她的脚步顿在原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小满啊。"周阿姨端着刚熬好的红豆粥从糖水铺探出头，围裙上还沾着米粒，"你那摊位......今早上我来的时候就成这样了。"
林小满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工具箱的背带，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晚临睡前，特意把最得意的那对并蒂莲耳坠放进檀木盒，又仔细擦了三遍——那是用妈妈旧镯子融了打的，刻着"平安"两个小字，原本打算今天卖给旅游团里那个穿蓝布衫的阿姨。
"听说昨儿后半夜有人来逛摊。"卖袜子的王婶压低声音，眼睛往斜对面扫了扫。
斜对面的摊位支着粉色遮阳伞，"玲美首饰"的招牌在晨雾里泛着冷光，赵美玲正弯腰整理玻璃柜里的合金项链，听见动静抬头，眼尾挑了挑，又低头用软布擦起一枚水钻戒指。
林小满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知道赵美玲最近总说她"抢了生意"，上周三还故意把摊位往她这边挪了半米，说"手工银饰占地方"。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把气撒在这些手作的小玩意儿上——那不是金属，是她熬夜打磨的温度，是给妈妈凑手术费的希望。
"啪嗒。"
有什么东西砸在青石板上。
林小满这才发现自己在掉眼泪。
她慌忙蹲下，指尖刚碰到一枚歪在砖缝里的银镯子，指甲就被粗糙的石面划开了道血口。
疼意顺着神经窜上来，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把散落在地的银饰一枚枚捡进随身带的丝绒袋里，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首到丝绒袋鼓得像要炸开。
"等等。"
一道带着暖意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林小满抬头，看见顾昭宁正蹲在她对面，浅灰色衬衫的袖子卷到小臂，手里捏着枚缠枝纹耳坠，坠子上沾着泥点，他却像捧着什么珍宝似的，用指腹轻轻擦着："这个是你上周说的，用旧银簪改的？"
她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
顾昭宁的指尖在发抖，她却不知道那是因为他看见她膝盖蹭在青石板上的破洞，看见她沾着泥的指甲缝里渗着血，看见她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我帮你捡。"他把耳坠放进她掌心，又捡起滚到下水道口的发夹，"你捡大的，小的我来。"
林小满这才注意到，他的动作比她还轻。
每捡一枚银饰，都要先吹掉上面的灰，再用自己的衬衫下摆擦干净；看到嵌在砖缝里的，就掏出随身带的小镊子，一下一下撬出来；连滚进下水道的那枚耳环，他都蹲在地上，用铁丝勾了半天才捞上来，指尖被铁丝划破了也不在意。
"这些是你新设计的银杏叶胸针吧？"他举着一枚边缘还带着手工锤纹的胸针，"上次你说想试试做秋日主题，我记得你说银杏叶要敲二十遍才会有自然的弧度。"
林小满的手顿住了。
她忽然想起，上周三她蹲在摊位前敲银片，顾昭宁蹲在旁边看了半小时，最后问："敲这么多下，手腕不疼吗？"她当时笑着说："疼啊，但敲出好看的纹路，就不觉得疼了。"
原来他都记得。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小了。
王婶回去收袜子了，周阿姨端来两杯姜茶放在他们脚边，赵美玲的摊位前不知何时围了几个游客，可她的眼睛却总往这边飘。
顾昭宁的手机在裤袋里震了两下。
地摊小老板的隐富先生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地摊小老板的隐富先生最新章节随便看！他看了眼屏幕，又低头捡起一枚小银锁，指尖在锁面上轻轻一按——锁开了，里面刻着"小满平安"西个字。
那是她给妈妈准备的生日礼物，打算等凑够手术费那天送出去的。
"我去买早餐。"他突然站起来，把丝绒袋递给她，"你先收拾着，我买完就回来。"
林小满接过袋子，看着他快步走向街角的便利店，背影被晨雾裹着，有点模糊。
她低头整理银饰，发现丝绒袋最底下多了包创可贴——是顾昭宁刚才趁她不注意塞进去的，包装纸上还沾着他衬衫的味道，淡淡的皂角香。
半小时后顾昭宁回来时，手里提了豆浆和包子，另一只手揣在裤袋里。
林小满喝着豆浆，看他蹲在地上把最后几枚银饰捡进袋子，忽然发现他的手机相册里多了十几张照片：歪斜的展示架、泥水里的银饰、下水道口的耳环，还有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凌晨三点十七分，一个穿粉色外套的身影在摊位前蹲了会儿，起身时手里多了个东西。
"赵姐今早穿的就是粉色外套。"卖煎饼的张叔端着锅铲路过，随口说了句。
林小满的手一抖，豆浆洒在裤腿上。
顾昭宁不动声色地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指尖碰到她膝盖上的破洞时，轻声说："下午收摊我陪你去报警，监控虽然模糊，但加上这些照片......"
"不用。"林小满打断他，声音哑得厉害，"我......我没证据。"
"证据可以找。"顾昭宁把豆浆杯塞进她手里，温度刚好不烫嘴，"我刚才去便利店调了监控，他们说能拷贝昨天的录像。
还有周阿姨说她今早看见赵美玲的摊位多了个新玻璃柜，和你被砸坏的那个很像......"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因为林小满在哭。
不是抽抽搭搭的哭，是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却咬着嘴唇不出声。
她想起上个月妈妈住院，交不起住院费时也是这样，明明想喊疼，却怕妈妈跟着难受；想起设计院领导说"摆地摊没前途"时，她笑着说"我喜欢"，转身却在楼梯间哭了半小时。
可这次不一样。
顾昭宁的手掌覆在她后背上，一下一下拍着，像在哄受了惊的小猫："哭吧，哭完我们把这些银饰重新擦干净，明天我帮你做个更结实的展示架。
你看，这个并蒂莲耳坠没坏，这个银杏叶胸针只是蹭了点泥，那个小银锁......"他掏出小银锁，"你看，里面的字还好好的。"
林小满抬头，看见他眼睛里有团火。
那火不是同情，是比同情更烫的东西，像去年冬天她蹲在摊位前冻得发抖时，他送来的那杯姜茶；像前天她摊位被雨淋了，他悄悄买来的塑料布；像每一次她以为只能自己扛的时候，他突然出现的身影。
"好。"她吸了吸鼻子，把丝绒袋抱在怀里，"明天......明天我们去报警。"
顾昭宁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晨雾里的光。
他帮她把展示架扶起来，用随身带的螺丝刀拧紧松动的螺丝，又把银饰一枚枚重新摆好。
有枚小铃铛滚进了泥坑，他捡起来擦干净，挂在展示架最显眼的位置，风一吹，叮铃作响。
傍晚收摊时，林小满的丝绒袋里多了个牛皮纸信封。
她回到家打开，里面是监控截图打印件，还有张便签纸，字迹工整得像教科书："破损饰品清单我列好了，明天上午九点，我在巷口等你。"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头柜上的檀木盒子上。
林小满摸了摸盒子里的并蒂莲耳坠，又看了看信封里的照片，忽然觉得那些被砸坏的银饰没那么疼了——因为有个人，把她的每一件宝贝都看得比自己的手还金贵。
明天会是什么样呢？
她不知道，但床头柜上的檀木盒子里，"小满"两个字在月光下闪着温柔的光，像团不会熄灭的火。
而那个总说要"帮她占位置"的人，己经把她的位置，牢牢放在了自己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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