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老巷的梧桐叶，在青石板上筛出细碎光斑。
林小满蹲在床头柜前，指尖抚过檀木盒子里的并蒂莲耳坠。
昨夜顾昭宁留下的牛皮纸信封就搁在旁边，监控截图里被砸烂的展示架边缘，还能清晰看见一只涂着玫红指甲油的手——和赵美玲总爱去美甲店做的款式一模一样。
"小满，该走了。"
顾昭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晨间特有的清润。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把装着破损银饰的丝绒袋挎在肩上，又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封。
门打开时，他正靠在斑驳的院墙上，浅蓝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提着个帆布包，见她出来便首起身子："清单我又核对了一遍，破损最严重的是那对银杏叶胸针，不过王警官说先做笔录。"
派出所就在巷口拐个弯。
林小满的鞋跟叩在砖地上，嗒嗒声里混着她加速的心跳。
上回遇到摊位被砸还是去年冬天，当时她抱着碎玻璃去报案，值班民警翻了两页笔录就摇头："监控死角，没目击者，难查。"后来还是她自己熬夜重做了所有银饰，连哭都挑在收摊后——妈妈的药费不能断，眼泪太奢侈。
"到了。"
顾昭宁的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背，替她推开派出所的玻璃门。
穿藏蓝制服的王警官正低头整理案卷，抬头时眼睛一亮："小林啊，上次你送我的平安扣我妈戴了说特顺。"他接过丝绒袋，取出一枚变形的银镯，"这是被砸的？"
"昨天凌晨三点多，展示架被掀了，银饰撒了一地。"林小满把信封里的截图摊开，"周阿姨说今早看见赵美玲的摊位多了个同款玻璃柜，和我被砸的那个......"她喉咙发紧，说不下去。
王警官推了推眼镜，指尖划过截图里那只玫红指甲："这个角度有点模糊，不过能看出是个女性。
我联系下街道管理处，他们在摊位区新装了监控，可能能补到画面。"他抬头时见林小满攥着衣角的手指泛白，又放缓语气，"你别急，就算现在证据不够，我们也会走访商户。"
可林小满知道"走访"两个字背后的重量。
去年卖烤肠的老张被抢了钱箱，民警走访了半个月，最后只说"流动人口不好追"。
她望着桌上变形的银镯，那是妈妈住院时她熬夜做的，刻着"平安"二字——原本要送给同病房的奶奶当谢礼的。
"要是没证据......"她声音发颤，"是不是又要不了了之？"
顾昭宁突然伸手，轻轻覆住她搁在桌沿的手。
他的掌心带着温度，指腹有常年敲键盘的薄茧，触感像老巷口那棵百年银杏的树皮。"不会的。"他望着王警官，目光沉得像深夜的湖水，"我昨晚查了周边商铺的监控，便利店的摄像头刚好能拍到摊位区后巷。"
林小满猛地转头看他。
他说"查了"，可昨晚分开时他明明说要回家改代码。
她想起他衬衫口袋里露出的半张便利贴，当时以为是工作便签，原来......
王警官眼睛亮了："便利店的监控？他们一般不给调的。"
"我帮老板修了收银系统。"顾昭宁从帆布包里取出个U盘，"他说最近系统总崩溃，我顺道看了看监控存储。"他把U盘推过去，"后巷有个穿墨绿外套的女人，拎着铁锤，出来时外套塞在塑料袋里——赵美玲昨天早上穿的就是墨绿外套。"
林小满的指尖在颤抖。
她想起昨晚回家时，顾昭宁说"我先去买包烟"，原来他是去了便利店；想起他总说"程序员熬夜改代码是常事"，原来他的"改代码"是在帮她查监控。
她望着他垂眸整理U盘的侧影，喉头发哽——这个总说"刚好路过"的人，原来早就把她的麻烦，当成了自己的课题。
"我这就调出来看。"王警官接过U盘，"小林你先回去等消息，有进展立刻通知你。"
从派出所出来时，巷口的糖水铺正飘来红豆香。
林小满站在梧桐树下，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他肩头洒下一片金斑。"你......"她欲言又止，"昨晚没睡吧？"
他低头笑了笑，眼角有淡淡的青黑："程序员的夜，不都这样？"
可林小满知道，真正的程序员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熬通宵。
她望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没扣好，露出一截锁骨，突然想起上周暴雨天，他也是这样，浑身湿透却先把塑料布盖在她的银饰上——那时他说"刚好带了两块"，现在想来，哪有那么多刚好。
接下来三天，老巷口的地摊街多了道风景。
梅子故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林小满的摊位前多了块手写木牌，用朱红漆写着："每一件银饰，都是我的梦。"她蹲在小马扎上擦银饰，阳光透过玻璃柜照在她发间，碎钻发夹闪着微光。
路过的阿婆凑过来看："小满啊，这字写得真俊。"她笑着应："阿婆您挑个耳环，我给您打九折。"
顾昭宁再来时，正看见她给穿背带裤的小女孩编银铃铛手链。
铃铛叮铃作响，小女孩咯咯笑："姐姐，这个能当我的魔法铃铛吗？"林小满歪头想了想："当然能，只要你每天笑，铃铛就会帮你实现小愿望。"
他站在人堆外，望着木牌上的字，喉结动了动。
当晚他坐在电脑前，在手工论坛发了篇帖子：《巷口的银饰摊，藏着比钻石更亮的梦》。
配图是林小满低头做银饰的侧影，镜头虚了，却刚好能看见她指尖的银线在阳光下拉出金线。
帖子发出的第二天，林小满的摊位前多了好些举着相机的年轻人。
有个扎马尾的姑娘举着手机问："姐姐，这个并蒂莲耳坠能讲讲设计故事吗？"她愣了愣，想起妈妈住院时，同病房的奶奶握着她的手说："并蒂莲好，我和老头子就是并蒂莲，他走了，我戴着这个，就像他还在。"
"并蒂莲是双生的花。"她轻声说，"就像有些人，分开了，可心意还连在一起。"
姑娘的眼睛亮了："我要拍这个故事！"
第三天傍晚，王警官的电话来了。"小林，来所里认人吧。"他的声音带着笑，"赵美玲己经在调解室了。"
调解室的灯光有些刺眼。
赵美玲坐在塑料椅上，指甲涂着新做的酒红色，见林小满进来，眼神闪了闪。
王警官调出监控画面：后巷的路灯下，穿墨绿外套的女人举起铁锤，砸向展示架的动作被拍得一清二楚。
"这是......"赵美玲的声音发颤。
"便利店的监控，时间、地点都对得上。"王警官指着画面里的塑料袋，"你扔外套的垃圾桶，我们也找到了，DNA比对结果明天出。"
林小满望着屏幕里的身影，突然想起上个月赵美玲说她"抢生意"时的尖声："就你那破银饰，白送都没人要！"原来不是没人要，是她怕有人要。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木牌，上面的朱红漆还没干透，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味——那是顾昭宁昨晚悄悄帮她涂的，说"这样下雨也不会花"。
"我......我就是气不过。"赵美玲突然哭了，"你一来，我的顾客都跑了......"
林小满没说话。
她想起这三天来，有阿姨特意从城南赶来说"看了帖子来支持手艺人"，有中学生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走那对并蒂莲耳坠，说"要送妈妈当生日礼"。
原来不是没人要，是她的银饰，终于被看见了。
从派出所出来时，暮色正漫过老巷。
顾昭宁靠在电动车旁，见她出来便把热奶茶塞进她手里："糖水铺的新品，桂圆红枣味，暖手。"
林小满捧着奶茶，看他睫毛上沾着夕阳的金粉。"你怎么知道......"她顿了顿，"便利店的监控能拍到？"
他跨上电动车，回头笑："程序员嘛，总得有点技术首觉。"
"那帖子......"
"论坛有人转的，和我没关系。"
晚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露出腰侧一道浅浅的疤。
林小满突然想起，上周他说"摔了一跤"时，也是这样轻描淡写。
她望着他被夕阳拉长的影子，突然说："昭宁，你是不是......"
"嗯？"
"没什么。"她咬了咬嘴唇，把后半句咽回去。
有些答案，或许晚点知道更好——比如，为什么他总在她需要时出现，为什么他的技术首觉那么准，为什么他的温柔，像老巷口的梧桐树，早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扎根了十年。
回到家时，檀木盒子里的银饰闪着温润的光。
林小满摸出那枚小银锁，里面"小满"二字被擦得发亮。
窗外传来电动车的铃声，是顾昭宁的声音："明天我帮你搬新展示架！"
她探出头，见他仰着脸冲她笑，路灯在他身后晕开暖黄的光。
风里飘来隔壁阿婆熬的藕粉香，摊前的木牌被吹得轻晃，"每一件银饰，都是我的梦"几个字，在暮色里泛着温柔的红。
有些梦，原来不是只能一个人守着。
而那个帮她守梦的人，正站在风里，把她的未来，轻轻放进自己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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