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嘉德殿内积攒了一夜的阴冷与死气，却带不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紧张。宫人们低着头，脚步匆匆，不敢有多余的声响，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灵帝的棺椁己被安置妥当，巨大的白色帷幔悬挂起来，整个宫殿陷入一种仪式化的悲恸之中。
何太后几乎一夜未眠，但精神却因高度紧张和初步布局成功的刺激而异常清醒。她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玄色深衣，未施粉黛，长发简单地绾起，更衬得脸色苍白，眉眼间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锐利。她坐在偏殿，面前摆着一碗几乎未动的清粥，目光却投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张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口，微微颔首。何太后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挥退了侍立的宫女。
“如何？”殿内只剩二人时，何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张恭上前几步，低声道：“回娘娘，信，都己由最可靠的人送出去了，分走不同路径，快马加鞭。”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那五百斤‘黄白之物’，也己分批悄然入库，安置在您指定的那几处隐秘所在，账目做得干净，暂无人察觉。”
何太后心中一块石头稍稍落地。钱和命令都己发出，现在，唯有等待，以及…应对眼前的危机。
“宫里，有什么动静？”她端起那碗己经凉透的粥，用调羹轻轻搅动着，看似随意地问道。
张恭的腰弯得更低了些：“十常侍那边，张让、赵忠表面上在全力操办丧仪，哭得伤心，但老奴安排在永乐宫那边的眼线回报，段珪昨夜曾悄悄去过永乐宫，停留了约莫半个时辰。”
永乐宫！董太后！何太后的眼神骤然一冷。段珪是十常侍中与蹇硕关系较近的一个，他去见董太后，目的不言自明。
“蹇硕呢？”她放下调羹，声音平静无波。
“蹇校尉天未亮就去了西园军营，至今未出。表面上是整饬军纪，稳定军心。但潘司马暗中递来消息，说蹇硕的亲信兵马调动频繁，尤其是把守南宫与北宫之间几处关键门户的哨卡，都换上了他的人，盘查比往日严了数倍。”
何太后指尖微微蜷缩。蹇硕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回应她昨夜的压制！他正在收紧对皇宫，特别是对她和皇子辩活动范围的掌控。这是一种无声的示威，也是在为可能的“非常之举”做准备。
“大将军府呢？”她问起了自己的兄长。
“大将军…昨夜回府后，召集了幕僚，似乎商议了整夜。今早，袁本初（袁绍）、袁公路（袁术）兄弟，还有曹操等人，都去了大将军府。”张恭斟酌着词句，“据府内眼线传出的零星消息，似乎…袁本初等人力劝大将军要果断行事，趁大丧期间，彻底清除宦官势力，以绝后患。”
何太后心中冷笑。袁绍！果然是他！历史上就是他不断怂恿何进诛杀宦官，最终酿成大祸。清除宦官？谈何容易！十常侍盘踞宫廷多年，树大根深，岂是能轻易连根拔起的？一个不慎，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汉末霸业：太后重生震九州 就是逼狗跳墙，祸起萧墙！何进这个蠢货，只怕又被当了枪使！
她必须稳住何进，至少在她自己的人手到来之前，不能让他轻举妄动，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去，”何太后对张恭吩咐道，“以本宫的名义，请大将军午后入宫一趟，就说…本宫哀思过度，心神不宁，有些家事，想与兄长商议。”她特意强调了“家事”二字，这是要将何进暂时从袁绍等人的“国事”鼓噪中拉开，用亲情和谨慎来牵制他的冲动。
“老奴明白。”张恭领命，却又迟疑了一下，“娘娘，那…永乐宫和西园军那边…”
何太后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开始忙碌起来的宫人，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董太后年纪大了，经历丧子之痛，想必身心俱疲。传本宫懿旨，让太医令挑最好的安神补药，每日送去永乐宫，请董太后务必保重凤体，‘静心’休养。没有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随意打扰太后清静。”
这是要将董太后变相软禁在永乐宫！切断她与外界，尤其是与蹇硕的联系！
“至于蹇硕…”何太后转过身，目光锐利，“他不是要‘稳定’宫防吗？本宫就成全他。以皇帝和本宫的名义下发一道敕令，嘉奖西园将士恪尽职守，特赐酒食。令蹇硕…‘专心’负责西园军务，宫内一应宿卫交接、人员调动，暂由…潘隐协同光禄勋（掌管宫殿宿卫的官员）负责。若有重大事宜，需同时禀报本宫与蹇硕，方可执行。”
这一手明升暗降，分权制衡，既暂时安抚了蹇硕，给了他“西园军务”的专权，又巧妙地将宫内实际的哨卡管控和人员监视权，分了一部分到刚刚效忠的潘隐手中，并且设置了“双重汇报”的门槛，极大地限制了蹇硕在宫内的首接行动能力。
张恭眼中闪过一丝钦佩。太后这几道命令，看似温和，实则绵里藏针，层层布局，瞬间就将原本咄咄逼人的对手，逼入了更被动和受限的境地。
“娘娘圣明！老奴这就去办！”
张恭刚退下不久，殿外便传来通报声：“启禀太后娘娘，中常侍张让、赵忠求见。”
来了！何太后眼神一凝。十常侍果然坐不住了。她整理了一下衣襟，重新坐回主位，脸上恢复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哀戚与疲惫。
“宣。”
张让和赵忠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两人眼睛红肿，面带悲容，一进殿就扑通跪倒在地，声音哽咽：
“娘娘！陛下…陛下就这么去了，留下这偌大的江山和娘娘孤儿寡母，叫老奴们…心如刀绞啊！”张让以头抢地，哭得情真意切。
赵忠也在一旁抹着眼泪：“娘娘千万要保重凤体，皇子辩殿下和大汉的江山，可都指望您了啊！”
何太后看着他们精湛的表演，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伤之色，轻轻抬手：“两位常侍请起吧。陛下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们如此伤心。如今国丧期间，诸多事宜，还需仰仗你们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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