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刚蒙蒙亮，周时就拎着塑料瓢、提着水桶，往屋后的辣椒地走。水桶是妈妈用了多年的铁皮桶，边缘有点生锈，拎着沉得慌；塑料瓢的柄被磨得光滑，是他移栽后天天握在手里的“老伙计”。地里的辣椒苗刚移栽三天，正是需要水分扎根的时候，他不敢怠慢，每天都要赶在太阳出来前把水浇完——李叔说，早上浇水水温合适，不会刺激到苗根，还能让水分慢慢渗进土里，供小苗吸收一整天。
他蹲在田埂边，先把水桶放在地上，弯腰舀起半瓢水，手腕轻轻一斜，水流细得像线，顺着土缝慢慢渗进辣椒苗根部。不能浇太多，怕积水烂根；也不能浇太少，怕小苗喝不饱。每一棵苗都要浇到，瓢沿磕在土埂上，发出“咚咚”的轻响，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凉丝丝的，却一点都不觉得脏。
一开始没掌握好力道，有的苗浇得太急，水流冲得土坨散了，露出细细的根须；有的苗浇得太少，土面还是干白的。他只能蹲下来，用手轻轻把散掉的土拢回去，再补浇半勺水，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易碎的玻璃。一桶水浇完，胳膊酸得抬不起来，腰也僵得首不起来，他只能扶着田埂慢慢站起来，捶捶后背，再拎着空桶回去打水。
“慢点浇，别着急，一天浇两桶就够了，浇多了反而不好。”妈妈提着菜篮从菜园过来，看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心疼地递过一块毛巾，“你看你，汗都流进眼睛里了，歇会儿再浇。”
周时接过毛巾擦了擦汗，笑着摇头：“没事妈，浇完这桶就歇，不然太阳出来了，水就烫了。”他知道，妈妈以前天不亮就去田里浇水，一浇就是一早上，比他辛苦多了。现在换他来做，这点累算什么。
等太阳升到头顶，阳光变得毒辣起来，周时又拎着捆树枝往田里跑。前一天中午，有几棵小苗被晒得蔫了叶子，李叔说“得搭个临时遮阴棚，挡住正午的太阳，不然小苗会被晒死”。树枝是他早上在村头的杨树下捡的，粗细均匀，还带着点韧性。
他把树枝一根一根插进土里，围着辣椒苗搭成三角形的架子，再找些干草铺在树枝上，做成简易的遮阴棚。树枝上的倒刺勾破了袖口，指尖蹭出了血珠，他也没在意，只想着赶紧把棚搭好，别让小苗再被晒伤。有的树枝插不稳，刚搭好就倒了，他只能重新找石头把根部压住；有的干草铺得太密，挡住了通风，他又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些。
等搭完最后一个遮阴棚，他坐在田埂上，看着小苗在棚下舒展开叶子，心里才松了口气。阳光透过干草的缝隙洒在土里，形成斑驳的光斑，不刺眼，却足够温暖，刚好适合小苗生长。
下午的任务是除草。地里的杂草长得快，才几天就冒出了嫩芽，要是不及时除，会跟小苗抢养分。周时拿着小锄头，蹲在地里，眼睛死死盯着土面——刚开始他分不清杂草和辣椒苗，有一次把一棵刚长出真叶的辣椒苗当成杂草除了，看着手里蔫掉的小苗，他心疼得差点哭出来，蹲在田埂上懊悔了半天。
后来爸爸教他“看叶子——辣椒苗的叶子是卵形的，边缘光滑；杂草的叶子要么带锯齿，要么是细长的，很好认”。他把爸爸的话记在心里，每除一棵草，都先仔细看叶子，确认是杂草才下锄头。小锄头轻轻贴着土面，把杂草连根挖出来，再把土拢回小苗根部，生怕碰伤苗根。
蹲得膝盖发麻，眼睛盯着土面看久了发酸，他就站起来活动活动，再接着蹲下去。一下午除完半亩地的草，他的腿都快蹲废了，站起来时差点摔倒，还是刚好来送水的弟弟扶了他一把。
“哥，你慢点，别摔了！”弟弟递过水壶，笑着说，“你看你，裤脚都沾满泥了，像个泥人。”
周时接过水壶喝了一口，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裤脚和手上的老茧，忍不住笑了——在城里时，他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手上只有拧螺丝磨出的茧；现在虽然满身泥，手上的茧也换成了种田磨出的，却比以前踏实多了。
田里的辛苦不少，却也藏着不少趣事。
有一天下午，周时正在浇水，刚把瓢伸到小苗根部，突然有个绿莹莹的东西从土缝里蹦出来，落在他脚边——是一只拳头大的青蛙，背上还带着深色的斑点，正鼓着腮帮子看着他。
他吓得手一抖，瓢里的水洒了大半，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摔坐在田里。青蛙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又“嗖”地一下蹦进旁边的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你这孩子，在城里待久了，连青蛙都怕了！”妈妈刚好来菜园摘菜，看见这一幕，笑得首不起腰，手里的菜篮都晃了，“青蛙是好东西，帮咱们捉地里的虫子，保护辣椒苗的，你怕它干啥？”
周时坐在田埂上，摸着差点摔疼的屁股，也忍不住笑了——以前在村里，他还跟着小伙伴去田里捉青蛙玩，怎么去城里待了三年，反而怕起青蛙来了。后来再在田里看到青蛙，他不仅不害怕了，还会特意绕着走，怕惊扰了这些“护苗小卫士”。
还有一次，弟弟来田里帮他浇水，不小心把瓢里的水泼到了一只蝴蝶身上。蝴蝶的翅膀湿了，飞不起来，弟弟急得快哭了，蹲在地上用手轻轻扇风，想帮蝴蝶吹干翅膀。周时也蹲下来，跟弟弟一起帮蝴蝶扇风，首到蝴蝶的翅膀干了，慢慢飞走，兄弟俩才笑着站起来，继续浇水。
这些小小的趣事，像撒在田里的阳光，冲淡了种田的辛苦，让每天的劳作都变得生动起来。周时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早上迎着晨光浇水，中午搭着遮阴棚守护小苗，下午蹲在地里除草，晚上跟着爸妈一起总结当天的农活，听弟弟讲学校里的趣事。
他不再像在工厂里那样，每天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现在，他知道自己每浇一次水，都是在帮小苗扎根；每除一棵草，都是在为小苗争取养分；每搭一个遮阴棚，都是在保护小苗成长。看着小苗一天天长高，叶子一天天舒展，他心里的期待也一天天变浓。
傍晚，夕阳把辣椒地染成了金红色，周时拎着空桶、扛着小锄头往家走。晚风从麦田里吹过来，带着麦香和泥土的清香，拂过他的脸颊，吹散了一天的疲惫。他回头看了一眼田里的辣椒苗，在夕阳下，小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个个坚定的小战士，守护着他的希望。
他知道，种田的日子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辛苦，也会有更多的趣事。但他一点都不害怕，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踏实、鲜活，充满了希望，充满了家的烟火气。这种生活，比在城里做一颗“螺丝钉”，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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