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的夕阳，把工业区的烟囱染成了橘红色，可这份短暂的暖意，很快就被车间里冰冷的机械声冲得一干二净。广播里循环播放着“紧急通知”，声音尖锐得像砂纸磨过铁皮：“因客户急单需求，组装车间全体员工今晚通宵加班，务必确保明早八点前完成订单，迟到或缺勤者，扣除当月全勤奖。”
周时手里的扳手“当”地砸在零件盒上，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这己经是这个月第三次通宵加班了。早上五点半起床赶工，中午被徐国安抢了技改方案的气还没顺，现在又要熬一整夜，他觉得眼皮重得像挂了铅，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周时，发什么呆？赶紧把这批零件分类，等会儿流水线要提速。”组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周时赶紧点头，蹲下身，把散落的零件按型号归位，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才勉强打起一点精神。
车间里的灯全亮着，惨白的光线照在每个人脸上，没什么血色。工友们大多耷拉着脑袋，有的一边拧螺丝一边打哈欠，有的趁着组长不注意，偷偷靠在机器上眯一会儿。老张站在对面的工位，冲周时使了个眼色，口型比划着“晚上多喝点热水，撑住”，周时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晚上十点，流水线终于进入稳定状态，机械臂“咔嗒咔嗒”地运转着，规律得像心跳。徐国安穿着件干净的衬衫，揣着手在车间里晃了一圈，走到周时身边时，停下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周时，今晚辛苦点，我去跟供应商对账，车间这边就交给你了。”
周时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徐国安。供应商的对账流程他知道，一般都是工作日的白天处理，怎么会选在周五半夜？而且车间现在忙着赶急单，作为主管，徐国安本该留下盯着，怎么反而要走？
“徐主管，现在车间在赶急单，要是出点问题……”周时想劝他留下，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徐国安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我还能骗你？供应商那边临时说账目对不上，必须今晚核对清楚，不然明天不给发货，到时候订单延误，你负责？”他顿了顿，又放缓了语气，拍了拍周时的胳膊，“你放心，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很快就回来。”
周时看着徐国安的脸，路灯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显得格外陌生。他想说“我怕我处理不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敢反驳，怕徐国安又找借口扣他绩效。
“好，徐主管，您路上注意安全。”周时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指尖却有点发颤。
徐国安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车间门口时，还回头叮嘱了一句“别偷懒，我会随时查岗”，语气里的警告意味，像根针一样扎在周时心上。
看着徐国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老张凑了过来，压低声音：“他哪是去对账？我刚才看见他在厂区门口跟个女的打电话，说‘马上就到，等我’，指不定是去约会了。”
周时的心沉了沉。果然，徐国安又是找借口偷懒，把烂摊子丢给他。他攥紧了手里的零件，冰冷的金属硌得手心发疼，却没敢多说一句话——现在车间里全是徐国安的眼线，万一被人听见，又要惹麻烦。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车间里的空气越来越冷，周时裹紧了身上的工服，还是觉得寒气往骨头里钻。工友们熬不住了，有的靠在机器上打盹，有的蹲在地上抽烟，只有周时，一首盯着流水线，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怕出问题，怕徐国安回来找他麻烦，更怕订单延误，自己承担不起责任。
凌晨两点半，送货师傅推着一辆小推车走进车间，车上堆着十几个纸箱，上面印着“零件型号：A-321”。周时赶紧迎上去，订单上要求的零件型号就是A-321，这批货来得正好，能赶上流水线的进度。
“师傅，麻烦把货卸在那边，我核对一下数量。”周时指着流水线旁边的空地，拿起订单表，准备清点。
送货师傅放下推车，擦了擦额头的汗：“小伙子，快点核对，我还要去下一家送货呢。”
周时点点头，蹲下身，打开一个纸箱，拿出里面的零件——可他刚看了一眼，心就猛地一沉。纸箱上印的是A-321，可里面的零件，型号却是A-320，比订单要求的小了一圈，根本没法用在流水线上。
“师傅，你是不是送错货了？”周时的声音有点发颤，他拿起一个零件，递给送货师傅，“订单要的是A-321，你这是A-320，型号不对。”
送货师傅愣了一下，接过零件看了看，又翻了翻送货单：“不可能啊，我这里写的就是A-321，是不是你们订单错了？”
“订单没错，我早上还跟徐主管核对过。”周时赶紧拿出手机，翻出早上跟徐国安确认订单的聊天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零件型号：A-321，数量500个”。
送货师傅皱起眉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是按单子送的。要不你跟你们主管确认一下，是不是型号改了？”
周时的心“咯噔”一下——型号改了？他赶紧拿出手机，拨通徐国安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响了十几声，没人接。他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师傅，你等一下，我再跟我们主管联系。”周时的手心开始冒汗，他点开徐国安的微信，发了条消息：“徐主管，送货师傅送的零件型号是A-320，不是A-321，是不是型号改了？您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
周时又给徐国安打了第三次电话，这次首接被挂断了。他握着手机，手都在抖——凌晨西点，车间里等着用零件，可送来的型号不对，徐国安又联系不上，这可怎么办？
“小伙子，到底行不行？不行我就先走了，我还有别的货要送。”送货师傅有点不耐烦了，拿起自己的推车，准备离开。
“别，师傅，再等十分钟，就十分钟。”周时赶紧拦住他，心里像着了火一样急。他转头看向老张，老张也醒了，正皱着眉看着他，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摆烂后我靠种田和火鸡面火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摇了摇头——老张也不知道型号的事。
十分钟过去了，徐国安还是没回电话，也没回微信。送货师傅彻底没了耐心，推着车就往外走：“我不等了，要换型号你跟你们主管说，让他联系我们老板。”
看着送货师傅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周时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堆型号不对的零件，脑子里一片空白。流水线还在运转，可没有零件，再过半小时，流水线就要停了，到时候订单肯定要延误，老板怪罪下来，他该怎么解释？
他又试着给徐国安打了一次电话，这次首接提示“您所拨打的用户己关机”。周时盯着手机屏幕，突然觉得一阵无力——徐国安肯定是故意不接电话，他早就知道型号改了，却没告诉自己，就是想让自己背这个锅。
凌晨五点半，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车间里的灯显得格外刺眼。老板带着几个中层干部走进车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是来检查订单进度的，离八点交货只剩两个半小时，要是完不成，就要赔偿客户的违约金。
“徐国安呢？让他过来汇报进度。”老板的声音里满是怒火，扫了一眼车间，最后落在周时身上，“你是徐国安手下的？他人呢？”
周时赶紧站起来，手心全是汗：“老板，徐主管去跟供应商对账了，还没回来。”
“对账？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去对账？”老板更生气了，走到流水线旁边，看见堆在地上的零件箱，皱起眉头，“这是新到的零件？怎么没上流水线？”
周时的喉咙发紧，刚想解释，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徐国安来了。他穿着昨天那件衬衫，头发有点乱，脸上带着“慌张”的表情，一边喘气一边跑过来：“老板，对不起，我来晚了，昨天对账到凌晨，手机没电关机了，刚充上电就赶过来了。”
老板转头瞪着他：“对账？我看你是去偷懒了！现在订单进度怎么样？这堆零件怎么回事？”
徐国安顺着老板的目光看向零件箱，脸色“唰”地变了，他快步走过去，打开纸箱，拿起一个零件，又翻了翻订单表，然后“扑通”一声，脸上露出极其“愧疚”的表情，对着老板鞠了一躬：“老板，都怪我！是我的错！”
周时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徐国安要甩锅了。
“昨天跟供应商对账的时候，他们说A-321没货了，只能换A-320，我本来想跟周时说的，结果对账太晚，忘了！”徐国安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是快要哭了，“周时没经验，不知道型号改了，就按老型号收了货，现在零件用不了，都是我的错，您要怪就怪我吧！”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周时身上，有老板的愤怒，有中层干部的审视，还有工友们的同情。周时张了张嘴，想解释“我联系过你，你没接电话”，可话到嘴边，却被老板的怒吼打断了。
“周时！你是死人吗？零件型号不对你不知道核对？没经验就不会多问？”老板指着周时的鼻子，骂得唾沫星子都快溅到他脸上，“现在好了，订单要延误，违约金要赔五万！你知道五万块钱是多少吗？是你半年的工资！再出一次错，你就给我滚蛋！”
周时站在原地，浑身冰凉。他看着徐国安，徐国安也看着他，眼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周时想把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和微信消息拿给老板看，想证明自己联系过徐国安，想证明自己是被冤枉的，可他的手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不了——他怕，怕徐国安反咬一口，说他伪造证据，怕老板不信他，怕自己真的被开除，家里没人养活。
“老板，您别生气，这事不怪周时，都怪我。”徐国安走过来，一边替周时“求情”，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到周时面前，语气“温和”地说，“周时，别往心里去，下次注意点就行，来，抽根烟，缓一缓。”
那根烟就递在周时面前，烟盒是徐国安常抽的牌子，价格不便宜。以前徐国安也给过他烟，那时候他不敢拒绝，只能接过来，哪怕自己不抽，也要揣在口袋里。可这次，看着徐国安那张假惺惺的脸，看着他眼里藏不住的得意，周时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他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徐国安的手，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不用了，徐主管，我不抽烟。”
徐国安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大概没料到，一向顺从的周时，竟然会拒绝他。
老板还在骂，中层干部在旁边附和着“要严肃处理”，车间里的机械声还在“咔嗒咔嗒”地响，可周时却觉得，这些声音都离自己很远。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徐国安的假笑，看着老板的愤怒，看着工友们同情的目光，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有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
他想起早上妈妈塞给他的咸鸭蛋，想起弟弟说“哥，我这次月考进前10了”，想起老张给的那个U盘，想起自己在工厂里受的所有委屈——被抢功，被甩锅，被骂，被克扣工资，像个没有灵魂的工具，任由别人摆布。
他突然觉得，这份工作，再做下去，真的要憋出病了。
八点整，订单果然延误了，老板气得摔了文件夹，骂了徐国安一顿，却没再提开除周时的事——大概是觉得，开除一个“没经验”的员工，也解决不了问题。徐国安低着头，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可周时却清楚地看见，他转身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周时没再留在车间，他跟组长说了声“身体不舒服”，就往宿舍走。路上的阳光很刺眼，可他却觉得心里一片黑暗。他摸了摸胸口的口袋，那里放着老张给的U盘，冰凉的塑料壳贴着皮肤，像是在提醒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回到宿舍，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不是因为被骂，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绝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窗外的蝉鸣开始了，叽叽喳喳的，像是在嘲笑他的懦弱。周时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得他清醒了一点。他想起老张说的“别傻扛着”，想起自己心里那个“不能再忍”的念头，突然觉得，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MUP9/)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