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的棉絮被风吹得飘了满地,像揉碎的雪。林晚秋蹲在地上,手指划过被扯破的枕套边缘,粗糙的针脚刺得指尖发疼——那是母亲生前给她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藏着最实在的暖意,现在却被翻得不成样子。沈知远帮着把散落的衣物捡起来,叠放在床头,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床板,突然停在床脚的缝隙处:“这里有块红绸布,是不是肥皂盒里的?”
林晚秋赶紧凑过去,果然看见一缕暗红的绸布卡在床板缝隙里,布料边缘绣着半朵小小的梅花,针脚细密得像真的花瓣——这是母亲包银绣针的红绸,她从小看到大,绝不会认错。“是张桂芬!”她的声音发颤,攥着红绸布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肯定是翻东西时不小心扯掉的,肥皂盒一定在她手里!”
沈知远把红绸布小心地叠好,放进她的口袋里,语气坚定:“别慌,我们先去张桂芬的宿舍看看,要是不在,再找周主任帮忙。她拿了你的东西,总得还回来。”
两人刚走到宿舍楼门口,就看见王大妈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手里攥着个铁皮饭盒,额角还沾着汗:“小林!不好了!张桂芬拿着个红绸包的盒子,去排查小组了,说那是你家藏的‘反动遗物’,还说你母亲以前是‘资本家小姐’,让排查小组严查你!”
“反动遗物?”林晚秋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家里的旧盒子别让外人看见,里面装着的是苏州老宅的念想,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个红绸盒里,装的是母亲年轻时绣的手帕,还有外婆留下的一支银簪,怎么就成了“反动遗物”?
沈知远拉着她往排查小组的方向跑,脚步又急又快,风刮得脸颊生疼。“别担心,”他一边跑一边说,“你母亲的事我知道一些,她以前在苏州的绸缎庄当绣工,不是什么资本家小姐,张桂芬就是在胡说八道,我们找证据反驳她!”
林晚秋愣了愣,转头看向沈知远:“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的事?”
“我母亲以前也在苏州的绸缎庄工作,”沈知远的声音里带着点怀念,“她跟我说起过,有个姓林的绣工,绣的缠枝纹最精致,还教过她劈线的手法,我想那个人就是你母亲。”
阳光透过厂房的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林晚秋看着沈知远的侧脸,突然觉得心里的慌乱少了些——原来母亲和他的母亲早就认识,原来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就藏在那些细密的针脚里,藏在那些相似的纹样里。
排查小组的办公室外己经围了不少人,张桂芬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个红绸包的盒子,正对着人群大声嚷嚷:“大家快来看!这就是林晚秋家藏的反动遗物!里面有资本家小姐用的银簪,还有绣着资产阶级花纹的手帕,她就是想借着这些东西,传播资产阶级思想,破坏厂里的风气!”
人群里有人开始议论,声音越来越大,有人甚至开始指责林晚秋,说她“隐藏成分”“不老实”。林晚秋攥紧了口袋里的红绸布,刚要上前,就被沈知远拉住。“等一下,”他压低声音,“现在上去只会让她更嚣张,我们找周主任和王大妈一起过来,他们能帮我们作证。”
很快,周主任和王大妈就赶了过来。王大妈手里拿着一本旧相册,快步走到张桂芬面前,把相册翻开,指着里面的一张老照片:“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这是小林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她当时在苏州的国营绸缎庄当绣工,不是什么资本家小姐!这张照片是绸缎庄的集体照,上面还有国营的印章,你自己看!”
照片上的年轻女子穿着朴素的蓝布工装,手里拿着绣花针,笑容温和,身后的招牌上写着“苏州国营刺绣厂”,红色的印章格外清晰。人群里的议论声一下子小了下来,有人凑过去看照片,点头说“确实是国营厂的工装,不是资本家小姐”。
张桂芬的脸色变了变,却还是不肯放手,紧紧抱着红绸盒:“就算她母亲是绣工,这些银簪和手帕也是资产阶级的东西,不是劳动人民该用的!这种东西就该销毁,不能留在厂里!”
“这银簪是小林外婆留下的,”王大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这是小林外婆的烈士证明,她当年为了保护村里的粮食,被敌人杀害了,这银簪是她唯一的遗物,怎么就成了资产阶级的东西?你这是在侮辱烈士,你知道吗?”
烈士证明上的字迹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清“革命烈士”西个红色的大字,落款处还有政府的印章。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指责声,有人说“张桂芬太过分了,连烈士的东西都敢污蔑”,还有人说“她就是想报复小林,故意编造谎言”。
张桂芬的手开始发抖,红绸盒差点掉在地上。她想辩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咬着嘴唇,脸色惨白得像纸一样。排查小组的组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绣色流年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绣色流年最新章节随便看!接过王大妈手里的烈士证明和照片,仔细看了看,然后对张桂芬说:“张桂芬,你故意编造谎言,污蔑烈士家属,还私闯他人宿舍,偷窃他人财物,按照厂规,对你进行通报批评,扣除三个月的奖金,你有没有意见?”
张桂芬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没……没有意见。”
组长接过红绸盒,递给林晚秋,语气缓和了些:“小林,对不起,是我们没有调查清楚,让你受委屈了。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你就首接来找我们,我们一定帮你主持公道。”
林晚秋接过红绸盒,指尖传来熟悉的冰凉触感,她打开盒子,里面的银簪和手帕完好无损,银簪上的梅花纹样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手帕上的缠枝纹依然精致,像母亲从未离开过。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安心——母亲的遗物回来了,那些藏在针脚里的旧时光,也回来了。
人群散去后,周主任拍了拍林晚秋的肩膀,笑着说:“小林,你和沈工程师的技术交流很有意义,总厂最近要举办‘技术创新大赛’,我觉得你们可以把机器改进和刺绣结合起来,做个‘机械绣纹’的样品,说不定能拿奖,为咱们车间争光。”
沈知远眼前一亮,看向林晚秋:“这个主意好!我们可以用改进后的送经机构,控制纱线的走向,在布匹上绣出缠枝纹,这样既提高了生产效率,又能增加布匹的美观度,肯定能在大赛上出彩!”
林晚秋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她看着红绸盒里的手帕,突然有了个想法:“我们可以把外婆的烈士故事绣在布匹上,再结合机器改进的技术,这样既能传承革命精神,又能展示我们的技术创新,肯定能打动评委。”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秋和沈知远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样品的研发上。沈知远负责改进送经机构,调整纱线的张力和速度,确保纱线能按照预设的纹样走;林晚秋负责设计纹样,把外婆的烈士故事和缠枝纹结合起来,绣出既庄严又精致的图案。车间里的女工们也很支持他们,有人帮着收集断头纱,有人帮着测试机器的参数,连以前对他们有偏见的保全工,都主动过来帮忙修理机器。
张桂芬虽然被通报批评,却也没有再找他们的麻烦,只是在车间里变得沉默了许多,偶尔看到林晚秋和沈知远在研发样品,眼神里会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没有再说什么。有一次,林晚秋看到她在角落里偷偷练习刺绣,针脚歪歪扭扭的,却很认真,林晚秋想起母亲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多一份理解,就多一份温暖”,便主动走过去,教她劈线的手法。张桂芬愣了愣,然后小声说了句“谢谢”,声音里带着点不好意思。
样品研发成功的那天,整个车间都沸腾了。改进后的机器在布匹上绣出了精致的缠枝纹,纹样中间绣着“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八个字,字体工整,线条流畅,既有机器的精准,又有手工刺绣的温度。周主任看着样品,笑得合不拢嘴,立刻把样品送到了总厂,还特意写了份详细的技术报告,介绍了样品的创新点和意义。
没过多久,总厂就传来了好消息——他们的“机械绣纹”样品获得了技术创新大赛的一等奖,还被推荐参加市里的技术展览。林晚秋和沈知远收到获奖通知的那天,车间里的女工们特意买了水果,为他们庆祝,王大妈还做了一大锅红烧肉,香味飘满了整个宿舍楼。
晚上,林晚秋坐在宿舍里,打开红绸盒,把银簪和手帕拿出来,放在桌上。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银簪和手帕上,闪着柔和的光。沈知远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本新的笔记本,上面画满了新的机器改进图,还有一些新的纹样设计。
“以后我们可以把这种技术推广到更多的车间,”沈知远指着笔记本上的图纸,眼里满是期待,“让更多的布匹上能绣出有意义的纹样,既能提高产品的价值,又能传承传统文化,还能纪念那些为革命牺牲的人。”
林晚秋点点头,心里充满了希望。她想起刚到厂里时的迷茫和不安,想起那些被张桂芬刁难的日子,想起沈知远和王大妈的帮助,想起车间里女工们的支持——原来那些看似艰难的日子,都在为现在的美好做铺垫;原来那些藏在针脚里的旧时光,都在指引着新的希望。
她拿起银簪,轻轻插在头发上,然后拿起绣花针,在一块新的的确良布料上,绣起了缠枝纹。银绣针在布料上穿梭,像一条灵活的银鱼,缠枝纹慢慢展开,和远处机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而坚定的歌,唱着旧时光里的坚守,也唱着新希望里的向往。
窗外的北风还在刮,却不再让人觉得寒冷。林晚秋知道,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会有困难和挑战,但只要她手里还握着这根银绣针,身边还有沈知远和那些支持她的人,她就有勇气走下去,就像母亲绣的缠枝纹一样,生生不息,永远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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