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老宅的宁静，像一层温暖的保护壳，将外界的纷扰暂时隔绝。许清欢听从了爷爷的建议，没有再去翻动那几本“绝密”笔记，而是将它们用油布包好，放进了老宅书房里一个极其隐蔽的、带有机关的暗格中。那里存放着许家几代人的重要手札，比任何保险柜都让她安心。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一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爷爷没有再提“蜃楼”的事，只是张罗了一桌她爱吃的家常菜。饭桌上，爷孙俩聊着家长里短，聊着工作室的日常，仿佛之前那段令人不安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但许清欢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爷爷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而她，在知道了“蜃楼”可能牵扯的过往后，也无法再以单纯的心态去面对陆止安的委托，以及即将到来的、在他公司实验室的“囚禁”生活。
下午，她帮爷爷整理了院子里的花草，又陪他下了两盘棋。爷爷的棋风稳健如山，步步为营，让她焦躁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棋局间隙，爷爷状似无意地提点：“欢欢，记住，下棋也好，做事也罢，有时候以静制动，比盲目出击更有效。看不清对手的意图时，不妨先守好自己的阵地。”
许清欢明白爷爷的意思。在摸清陆止安和顾言的真正目的之前，她需要更加谨慎，甚至……可以适当示弱，麻痹对方。
日落时分，她告别爷爷，驱车返回市区。回程的路上，她格外留意后视镜，果然发现有一辆黑色的SUV，不近不远地跟着她，从老宅附近一首跟到进入市区主干道。车型很普通，但那种刻意的、保持固定距离的跟踪方式，让她立刻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陆止安的人。
她没有试图甩掉他们，反而将车开得更加平稳。既然对方要监视，那就让他们看吧。她首接回到了工作室，像往常一样，停车，上楼，开门，开灯。她甚至故意在监控摄像头能拍到的位置，整理了一下那个被她“清理”过的、现在只装着真正废纸的牛皮纸袋，然后才将其扔进垃圾桶。
她需要给监视者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只是回老家看望爷爷，并带了些杂物回来处理。
然而，她刚给自己泡了杯茶，准备静下心来思考下一步对策时，工作室门口的黄铜风铃，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许清欢的心猛地一紧。这个时间点，会是谁？陆止安去而复返？还是……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站在门外的，不是陆止安，而是一个她此刻并不太想见到的人——顾言。
他今天穿着一身浅米色的休闲西装，风度翩翩，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纸袋，上面印着某家知名甜品店的Logo。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看起来温和而无害。
许清欢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既然躲不过，不如正面应对，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顾先生？你怎么来了？”她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刻请他进来的意思。
“冒昧打扰了。”顾言将手中的纸袋递过来，笑容温和，“今天路过这家店，想到你大概喜欢这类不那么甜腻的点心，就带了一些过来。顺便……看看你昨天说的那些‘旧图纸’，整理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他的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热情又体贴。但许清欢此刻听在耳中，却只觉得步步惊心。他太急切了，急切得有些不正常。
“顾先生太客气了。”许清欢没有接纸袋，只是侧身让他进来，“图纸刚搬回来，还没来得及仔细整理，都是一些杂乱的技术图纸，恐怕会浪费你的时间。”
顾言也不勉强，自然地跟着她走进工作室，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室内，尤其是在一些可能存放大型物品的角落略作停留。“没关系，我正好晚上没事。对于这些承载着过去工业记忆的东西，我总是很有耐心。”
他走到茶案旁坐下，将甜品袋放在一旁，姿态闲适，仿佛他是这里的常客。许清欢只好去给他泡茶。
“清欢，”顾言看着她泡茶的动作，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好奇，“我听说，‘时序科技’的陆止安，最近好像也在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许清欢斟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消息传得真快！她垂下眼睑，将茶杯推到他面前，语气平淡：“嗯，陆先生委托我修复一本他祖父留下的古棋谱。”
“哦？棋谱？”顾言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笑了笑，“陆总可是个大忙人，没想到对古棋谱也有兴趣。看来清欢你的修复技艺，真是声名远播啊。”
他的话语听起来像是恭维，但许清欢却听出了一丝试探的意味。他似乎不相信陆止安的目的如此“单纯”。
“只是普通的委托而己。”许清欢在他对面坐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
“说起来，”顾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陆家的‘时序科技’，最近好像在积极涉足文化遗产的数字化领域，动作不小。他们似乎对某些……特定历史时期的技术档案，尤其感兴趣。”
特定历史时期？许清欢的心跳漏了一拍，难道是指“蜃楼”项目所在的年代？
她不动声色地反问：“顾先生对‘时序科技’的业务也很了解？”
顾言笑了笑，避重就轻：“我们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何况陆总年轻有为，又是投资风口上的人物，想不听到点消息都难。”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分享秘密的亲昵，“我听说，他们好像在暗中收集大概六七十年代的一些军工或特殊科研项目的零散资料，美其名曰是‘构建完整的技术发展图谱’，但具体想做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军工？特殊科研项目？许清欢的指尖微微发凉。顾言的话，像一块块拼图，正在将她心中的猜测逐渐拼凑起来。陆止安的目标，果然不仅仅是棋谱！他很可能是冲着“蜃楼”项目来的！而顾言，他看似无意地透露这些，目的又是什么？是想借她的口警告陆止安？还是想把她也拖下水？
就在许清欢心念电转，思考如何应对时，工作室虚掩的门外，似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脚踩到枯叶的声响。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傍晚，却格外清晰。
许清欢和顾言几乎是同时警觉地望向门口。
“谁？”许清欢扬声道。
门外安静了几秒，然后，一个有些熟悉、带着点嬉皮笑脸意味的男声响起：
“咳咳……那啥，不好意思啊许老师！是我，周铭！陆总让我送点东西过来，我看门没关严，就……就没敲门……”
话音未落，工作室的门被推开，周铭那张娃娃脸探了进来，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手里还真的抱着一个不小的纸箱。
他的目光在许清欢和顾言之间快速扫过，尤其是在看到顾言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惊讶，随即笑得更加灿烂：“哟？许老师有客人啊？我没打扰你们吧？”
许清欢看着突然出现的周铭，又看了一眼对面神色恢复如常、但眼神微冷的顾言，心中警铃大作。
陆止安的助理，偏偏在这个时候，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
这真的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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