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迟迟未到，桑阳村在经历了夜间的惊变后，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愤怒和不安之中。两具巡逻队员冰冷的尸体被收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悲伤。村口和要道己被黑牛带人严密封锁，许进不许出，对所有留村人员，尤其是近期入籍的流民，开始了严格的盘查，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阿草带着侦缉队中最为机敏的三人，在天光微亮时便如同鬼魅般潜出了村子，沿着昨夜发现的那点微末痕迹，小心翼翼地追踪而去。他们的任务并非救人，而是尽可能地摸清敌人的去向和意图。
凌零没有留在静室休养，而是拖着破败的身子来到了议事堂。她裹着厚袍，坐在主位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紫色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仿佛有暗流在汹涌。她听着黑牛汇报封锁盘查的情况，听着荀伯统计损失的物资，神色平静，唯有放在膝上、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内应揪出来！”黑牛咬牙切齿，眼中布满血丝。
“查，自然要查。”凌零的声音沙哑却稳定，“但要暗中进行，动静不宜过大。昨夜之事，对方意在试探，也是在挑衅。我们若反应过激，惶惶不可终日，正中他们下怀。”
她看向荀伯：“荀伯，安抚村民，就说昨夜是流窜的野兽伤人，己被驱离。巡逻照常，工事修复继续，一切如常，不能乱了我们自己的阵脚。”
“可是，凌姑娘，那刘寡妇母子，还有陈拐子……”荀伯面露不忍。
凌零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们……暂时是安全的。圣教费尽心机掳人，必有所图，在达到目的前，不会轻易杀害。”
她的话更像是一种理性的判断，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冷静，却奇异地让焦躁的黑牛和悲痛的荀伯稍微安定下来。只要凌姑娘还在思考，还在谋划，他们就还有主心骨。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喧哗。一名队员匆匆跑来禀报：“凌姑娘，村外来了大队人马！打着烨国的旗号，为首的是个姓赵的将军，说是奉太子之命，前来‘协防’！”
协防？在这个节骨眼上？
凌零眼中精光一闪，与黑牛、荀伯交换了一个眼神。王特使刚走没几天，太子的“援军”就到了？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是巧合，还是……另有所图？
“开门，迎他们进来。”凌零迅速下令，“黑牛，带你的人‘协助’他们安营，看清楚来了多少人，什么装备，将领性情如何。荀伯，准备接待，态度要恭敬，但该有的警惕不能少。”
很快，一支约三百人的烨国军队开进了桑阳村。他们甲胄鲜明，队列整齐，与桑阳村残破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为首的赵将军是个西十岁左右的汉子，面色黝黑，眼神倨傲，带着一股行伍之人的悍气。他骑着马，在村中缓缓而行，目光扫过那些残破的工事和面带菜色的村民，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轻蔑。
议事堂内，赵将军大马金刀地坐下，接过荀伯奉上的茶水，却只是沾了沾唇便放下，开门见山道：“本将赵乾，奉太子殿下钧旨，特来协助尔等防守，震慑宵小。太子殿下仁德，念尔等新遭劫难，特拨付部分军资，以示抚慰。”他一挥手，手下抬进来几箱普通的箭矢和少量粮草。
雷系法则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雷系法则最新章节随便看！“太子殿下隆恩，桑阳村上下感激不尽。”凌零微微欠身，语气虚弱而恭敬，“只是……将军也看到了，鄙村残破，恐难安置将军麾下众多精锐将士，且粮草匮乏……”
赵乾大手一挥，打断道：“无妨！我军自带了部分粮草，可在村外择地扎营。至于协防事宜，尔等只需配合即可，一应防务调度，皆由本将负责！”他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俨然一副接管防务的姿态。
黑牛闻言，眉头紧锁，刚要开口，却被凌零一个眼神制止。
凌零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和如释重负：“如此……便有劳赵将军了。鄙村如今确是力有不逮，有将军虎威在此，想必那些宵小之辈，再不敢来犯了。”她咳嗽了几声，显得更加虚弱，“村中事务，将军可随时与荀伯和黑牛队长接洽，我……身体不适，需回去歇息了。”
她示弱的态度，似乎让赵乾十分受用。他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许：“凌主事安心养病便是，此地有本将在，万无一失。”
凌零在阿草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议事堂。
回到静室，屏退左右，凌零脸上那副病弱的表情瞬间收敛。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正在村外空地上忙碌扎营的烨国军队，眼神冰冷。
“凌姐姐，这赵将军来者不善啊！”阿草低声道，“说是协防，我看更像是来夺权的！”
凌零轻轻“嗯”了一声：“太子这是不放心我们，或者说，不放心可能藏在村里的‘圣器’秘密。派兵前来，一为监视，二为控制，若有机会，或许还会顺手将我们彻底吞并。”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真要把防务交给他们？”
“交给他们？”凌零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既然他们想‘协防’，那我们便‘配合’到底。”
她看向阿草：“你追踪的线索，有什么发现？”
阿草连忙回道：“痕迹指向西北方向的‘毒龙涧’，那里地势险要，毒瘴弥漫，我们没敢深入，但在外围发现了这个。”她摊开手心，是一小撮暗红色的泥土，散发着与昨夜布片上类似的古怪气味。
“毒龙涧……”凌零目光微凝，“看来，圣教在苍茫山的据点，比我们知道的更多。赵乾来得正好。”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阿草，让你的人，故意在赵乾的巡逻队附近，‘不小心’泄露一些关于‘毒龙涧可能有前朝宝藏’、‘圣教在那里活动频繁’的模糊消息。记住，要做得自然，像是无心之言。”
“黑牛那边，对赵乾的人，表面服从，暗中抵触，制造一些小摩擦，让他们觉得我们不服管教，难以驯服，但又无可奈何。”
“而我……”凌零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依旧滞涩的能量流转，“需要他们相信，我真的己经是个无用的废人。”
她要借赵乾这把刀，去捅一捅圣教这个马蜂窝。也要借圣教的手，来掂量掂量这位赵将军的成色，顺便……让烨国太子知道，苍茫山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将计就计，驱狼吞虎。在这各方势力交织的棋盘上，她这个看似最弱的棋子，要开始搅动风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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