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过，街道上还残留着节日的余韵，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与光秃的枝桠相互映衬。周行之随父母去乡下看望奶奶，要三天后才能回来。独自在家的念念忽然觉得不适应。
午后，冬日的阳光苍白无力，念念裹紧羽绒服，决定去便利店买点零食。寒冷的日子里，她总是莫名想吃关东煮——那种热气腾腾的感觉，能驱散整个冬天的阴冷。
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一声打开，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念念径首走向热食区，却在下一秒愣在原地。
便利店外的人行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停住了脚步。
是姜晨。
他站在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面前，低着头，像一棵被风雪压弯的树。那男人满脸凶相，嘴里不停地辱骂着：“不是告诉你多搞点压岁钱吗？就这点够老子干嘛？死孩子，看我不打死你！”
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姜晨脸上。他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却一动不动，就那么站着，仿佛早己习惯了这样的对待。
念念没有一丝犹豫，立刻冲了出去。
“干什么？再打人我报警了！”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眼睛里没有一丝慌张。
姜晨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想要躲避。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他从未想过会被她看见。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念念，嗤笑道：“哪来的丫头片子，怎么着？替他出头，那拿钱来呀！”
念念从兜里掏出准备买零食的几百块钱，毫不犹豫地扔在地上：“拿着赶紧走，不然就让警察来解决。”
男人弯腰捡起钱，恶狠狠地瞪了姜晨一眼：“老子还会再来的，姜晨，别忘自己姓什么。”说完，摇摇晃晃地走了。
念念转过身，看向姜晨。他比念念高了不止一头，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他左脸颊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嘴角还渗着鲜血。念念想起在篮球场上那个自信张扬的姜晨，与眼前这个脆弱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喂，你傻啊，不知道躲吗？”念念语气里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关心，“快走，我们去买药。”
姜晨仍呆立在原地，念念索性拉住他的衣袖，拽着他往药店走去。
在药店，念念买了碘伏和棉签。回到便利店，两人在窗边的座位坐下。透过玻璃，街上的行人匆匆走过，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正在发生的插曲。
“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念念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取碘伏，轻轻涂在姜晨的伤口上。
姜晨微微一颤，却没有出声。他的目光始终望着窗外，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己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念念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偷偷观察着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姜晨。他的睫毛很长，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嘴唇紧抿；那双在篮球场上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灰暗。
处理完伤口，念念起身又去买了两份关东煮。当她端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回来时，姜晨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呐，尝尝这个，”念念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脸上绽开温暖的笑容，“冬天没有什么比关东煮更般配的了。”
关东煮的热气氤氲上升，使念念的笑脸在雾气中显得格外绚烂。姜晨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女孩。
“谢谢，”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不好意思，让你看见这么不堪的我。”
念念咬了一口萝卜，满足地眯起眼睛：“胡说八道什么，我还看到过你比赛闪闪发光的样子呢。”
姜晨苦笑着低下头：“那是我爸爸，可是……”
“打住，”念念打断他，用竹签指了指他面前的关东煮，“不好的回忆干嘛再次揭开伤疤。快尝尝味道怎么样，我最喜欢这里面的萝卜了。”
姜晨顺从地咬了一口，热乎乎的食物下肚，似乎连心里的寒冷也被驱散了一些。两人默默地吃着关东煮，窗外天色渐暗，便利店的灯光温暖而柔和。
“文理分科，你会选什么？”姜晨突然问道。
念念放下竹签，认真思考了一下：“我需要和行之哥哥商量一下再决定。”
听到周行之的名字，姜晨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他低头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轻声说：“我应该会选理科。毕竟，物理竞赛让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念念点点头：“你物理真的很厉害。那次比赛要不是有你，我们不可能拿冠军。”
这是姜晨第一次从念念口中听到对他的认可。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比关东煮的温度更让人舒适。
“你呢？你喜欢什么？”他问。
念念歪着头想了想：“其实我挺喜欢文学的，但行之哥哥说理科将来的选择更多。而且……”她顿了顿，“如果我们选一样的科目，就能继续在一个班级了。”
姜晨握着纸杯的手紧了紧。他明白，在念念的心中，周行之永远排在第一位。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他没有感到嫉妒，反而有些释然。
“周行之很幸运。”他轻声说。
念念不解地看着他。
“有一个人，始终把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姜晨解释道，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便利店的音响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与窗外的车流声交织在一起。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聊着学校的趣事，聊着即将到来的新学期，仿佛刚才那不堪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当念念准备离开时，姜晨突然叫住她：“今天……真的谢谢你。”
念念回头，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朋友之间，不用说谢谢。”
走在回家的路上，寒风依旧刺骨，但念念的心里却暖洋洋的。她想起姜晨最后那个释然的微笑，忽然觉得，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痕，只是有些人选择把它们藏在无人可见的角落。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姜晨仍在便利店坐了很久。他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路灯，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那个曾经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孩，今天让他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一面。她不只是那个站在周行之身边、笑容灿烂的江念初，还是一个会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挺身而出、用一碗关东煮温暖他内心的勇敢女孩。
这份感情，似乎在这一刻，开始悄然变质。从单纯的好感，变成了更加深刻、更加复杂的情感。
夜色渐深，姜晨终于起身离开。推开门的那一刻，寒风扑面而来，他却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而此时的念念，正窝在沙发里，给周行之发信息：“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窗外，一轮弯月挂在夜空，清冷而明亮。冬夜还很长，但总有一些温暖，足以驱散所有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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