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立刻让太医署的人来看。”谢辞安系紧布条，忽然听见巷外传来马蹄声。侍卫首领策马而来，手中提着个沉甸甸的锦囊：“殿下，在周侍郎的亲卫身上搜到这个。”
打开锦囊，里面是半卷舆图，玉门关附近画着刺眼的红圈，还有几封尚未寄出的密信，落款赫然是‘北戎左贤王’。
沈南卿的指尖骤然收紧。三个月前他奉命追查的通敌案，线索正是断在吴楠这里。此刻看着舆图上的标记，终于明白为何谣言会突然指向自己——他们是想借百姓之手除去他，好让通敌计划再无阻碍。
“先带回去审。”谢辞安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意，忽然注意到沈南卿的身形晃了晃，立刻伸手揽住他的腰，“别怕，有我在。”
沈南卿靠在他肩上，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松烟墨香，忽然觉得方才的惊险都化作了安心——这人总说舍不得让他受委屈，却不知自己每次看见他眼中的锐意，便觉得这天下纵使风雨如晦，也终有一处港湾可栖。
回府的马车里，谢辞安始终将沈南卿的手拢在掌心，细细查看是否还有其他伤处。沈南卿望着他发间凌乱的玉簪，忽然轻笑出声：“方才在城门前，你说的那些话……倒像是早有准备。”
谢辞安挑眉：“自然要准备，我早让人整理了这三个月你做的善事，就等着有人往枪口上撞。”他指尖划过沈南卿手背的薄茧，那是批奏折时磨出的痕迹，“不过倒没想到他们会对你动手……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许乱跑。”
“可我若不来，你就要独自面对那些刺客了。”沈南卿望着车窗外掠过的灯笼，想起方才谢辞安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大，“我知道你想护着我，但我也想站在你身边，我不是需要被养在温室里的花。”
谢辞安忽然怔住。马车在转角处颠簸，他趁机将沈南卿往怀里带了带，指尖轻轻着对方后颈的碎发：“好。”
他望着沈南卿耳尖渐渐泛起的红，忽然低笑出声，“不过今晚回去，得先让你喝碗避寒汤——瞧你冻的，指尖跟冰块似的。”
因为发生了这档子事，前往边界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先处理好这件事要紧。
刑部大牢的潮气混着铁锈味钻进领口时，沈南卿下意识拢紧外袍。
谢辞安的手比他快一步按上牢门铜环，玄色袖摆拂过斑驳的门闩，烛火在他眉间投下冷硬的阴影，“吴楠可招了？”
狱卒低头呈上卷宗，泛黄的纸页上墨迹凌乱，却在‘北戎贡品’西字处被朱砂圈了又圈。沈南卿接过细看，发现每页边角都画着极小的枫叶图案——正是三日前在周府库房暗格中找到的印泥纹样。
“看来他还想拖延时间。”他指尖敲了敲枫叶标记，抬眼时正撞见谢辞安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
地牢最深处的牢房里，吴楠蜷缩在草席上，右耳后的朱砂痣在火光下格外刺目。听见脚步声，他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瞳在看见沈南卿时骤然收缩：“沈大人果然来了……你就不怕牵扯出更多人？”
谢辞安的长鞭突然甩在铁栏上，炸雷般的声响惊得老鼠窜过墙角：“你该担心的是自己！”他抬手示意狱卒递上舆图，红圈在摇曳的烛光里像道渗血的伤口，“玉门关布防图为何在你亲卫手中？北戎左贤王的密信，又为何要借你之手转交？”
吴楠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罐破摔的狠戾：“陛下以为拿下我就能万事大吉？三年前那场疫病，太医院的安胎药里为何会有朱砂？去年秋狩时，七皇子的马缰绳是谁动的手脚？”
他盯着沈南卿苍白的脸，故意拖长尾音，“哦对了，沈大人的父亲当年在玉门关……可是连全尸都没留下呢。”
沈南卿的指尖骤然掐进掌心。谢辞安察觉他的异样，立刻伸手将人往身后带了带，长鞭却己缠住吴楠的脖子：“你最好把嘴闭上。”他声音冷得能结霜，眼底翻涌的杀意让狱卒都忍不住后退半步，“南卿父亲的事，我自会查清楚，但你通敌卖国的罪证确凿，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地牢外突然传来喧哗，刑部侍郎李大人的官靴声顺着石阶传来：“陛下深夜提审要犯，怕是不合规矩吧？”
灯笼光晕里，李大人腰间的刑部腰牌泛着冷光，视线却在触及沈南卿时微微一顿，“沈大人也在？你手臂的伤……”
“劳李大人挂心。”沈南卿按住谢辞安即将出鞘的佩剑，向前半步福了福身，“周侍郎涉及通敌案，事关边疆安危，殿下与下官只是想尽快查明真相。”
他注意到李大人袖口沾着的靛青墨迹，正是今早内阁议事时才用的贡品，“何况卷宗己按流程抄送刑部，李大人若有疑问，明日早朝大可当庭询问。”
李大人的脸色青了青，终究没再纠缠。待他的脚步声消失，谢辞安忽然凑近沈南卿耳边：“方才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让沈南卿耳尖发烫，却听见他继续道，“三年前你父亲的案子，卷宗里说他私扣军饷，可玉门关守将的密信里却提到，当年粮饷短缺时，是你父亲变卖了沈家老宅。”
沈南卿猛地抬头，看见谢辞安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烛火，像藏着无数未说的话。地牢的风灌进领口，他忽然想起上个月在藏书阁，谢辞安假装不经意地问起玉门关的气候，原来那时便己在暗中调查。
“陛下……”他喉间发紧，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更鼓——子时三刻，该是宫门落锁的时辰了。
回府的马车里，谢辞安始终握着沈南卿的手，指尖轻轻着他掌心的薄茧。车窗外飘起细雨，打在油纸伞上沙沙作响，沈南卿望着谢辞安眉间的倦色，忽然想起方才在地牢，这人明明一夜未睡，却仍强撑着替他挡住李大人的刁难。
“明日早朝，你打算如何向朕呈递证据？”谢辞安接过清单时，指尖划过他腕间的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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