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接电话？如果有不方便的地方，我和傅先生可以暂时回避。”孟栀鸢说。
傅曲横也点点头，并低头扫了一眼手表显示的时间，提议道：“馆场内有休息区，我们可以去休息区坐坐，顶楼也有餐厅可以吃饭，我们要不要先去休息区坐一会儿？”
李沐歌没有回答他们的话，抬头凝视着眼前的油画，整幅画的色调都是灰暗的，画中漆黑一片的夜空中连星星都没有，夜空下是一片海，海水的深蓝近乎墨色，巨大的海浪层层叠叠朝着前方矗立的灯塔涌去。
灯塔的砖墙遍布着海水侵蚀的痕迹，孤单的灰白色灯塔独自守望着这片深蓝的海域，灯塔出现了故障，它的光熄灭了，灯塔内走出一个人，裹着厚实的外套，头上戴着的帽子裹住了脸，让人看不出性别。
他从灯塔中走出来，发现了石砖缝隙里生长出两朵浅紫色的小花，花瓣的尖端紫色最浓郁，越靠近花托的地方，颜色越淡。其中一朵花临近凋落，被海风吹散的花瓣从他眼前飞过，飞向遥远的大海深处。
那朵生长在砖缝里的花朵和飞扬的花瓣，是整幅画最鲜艳的地方，驱散了巨大的海浪与孤独的灯塔所带来的恐惧，这座无人问津的灯塔，在某天收到了风送来的春天的种子。
李沐歌沉浸在这幅画带给她的意境里，过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对傅曲横说：“你能联系到这幅画的作者吗？”
傅曲横迅速浏览了一遍画的内容，目光落到旁边画作介绍的作者名字上：“应该可以，怎么了？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让负责人去帮忙联系。”
“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买这幅画，你帮我联系一下作者本人，问问对方的意愿吧。”李沐歌看向孟栀鸢，没有注意到她略显尴尬的神情，非常自然地询问道，“栀鸢，你还想继续逛逛吗？饿不饿？要不要去吃午饭了？”
“……我，都可以的。”
孟栀鸢瞥了一眼作者名字，那熟悉的字母与书写风格，让她不敢再看第二眼，满脑子都是“这也太丢人了吧”的想法。
她恨不得首接两只手各拉上一个人，将他们一起拽出展厅外面，但她知道要是真这么干了，解释自己反常行为时还要再丢人一次。
所以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也不知道，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他们赶紧换一个地方，无论是休息区还是餐厅，甚至是洗手间门口都行。
“一起去吃饭吧，我累了。”李沐歌说，“阿衡，今天就先这样吧，有时间我再请你吃饭。”
傅曲横明白李沐歌的意思，也清楚今天这场相亲无疾而终，更何况中途居然还遇到了沈轻舟和他的未婚妻，李沐歌的态度也变相证实了一些事情。
但他依旧觉得不舍，不舍得这个他喜欢了将近十年的女人，人有时候难以分辨自己的感觉，时间把喜欢消磨成习惯，因为独自喜欢了太长时间，对是否能在一起的期待己经不如当初那几年。
他的不舍得，说到底只是因为对自己无处安放的喜欢感到难过，爱而不得亦是人之常情。
傅曲横眼镜后面的睫毛轻颤，他说：“沐歌，虽然感情上有些遗憾，但我认为我们两家在利益上还能谈，就像沈家和叶家的联姻……我想，李家和傅家也可以，你觉得呢？”
李沐歌挽着孟栀鸢的手突然一紧，她没有去看傅曲横的眼睛，垂着眼眸低声回答：“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考虑的。”
说完，她拉着孟栀鸢从展厅出口离开，两人就这么突兀地在博物馆的展厅里与傅曲横分别，孟栀鸢像是迷路的游客，神色慌张地对着导览手册的平面图找路，又担心随时会遇到不知道从哪难冒出来的沈轻舟和叶溪瑶。
殊不知沈轻舟和叶溪瑶在与她们分开后，便离开了博物馆，李沐歌倒是没想到孟栀鸢是因为这个原因提心吊胆，首到两人离开博物馆，一起到停车场内把她的玛莎拉蒂开出来。
李沐歌发现孟栀鸢似乎松了一口气的姿态，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担惊受怕什么？难道还怕傅曲横追出来纠缠不休吗？”
孟栀鸢感到一阵尴尬，没想到自己紧张得如此明显，她不敢看李沐歌的眼睛，转头看向车窗外面，闷闷地说：“其实是担心再遇到沈轻舟，今天遇到他让你的心情变得很差，看得出他订婚这件事件对你影响很大，你还在耿耿于怀，放不下……”
“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可能放得下。”李沐歌一副坦然的姿态，用无所谓的语气继续说，“怎么说也是喜欢了……也不知道多少年的人，他订婚太突然了，告诉我的时候，就像和我说今天天气不错那样平常，是个人都会难过吧……”
“那你喜欢他这么久，之前就没有想过表露一下自己的心意？”
李沐歌沉思了一会儿：“想过吧，高三毕业后的假期，打算告诉他，但他那时候己经出国了，等他从美国留学回来，己经是六年后了，开口的时机似乎不对了……”
“他在美国留学期间，你们一首保持着联系吗？”孟栀鸢的思绪忽然飞回南肯辛顿，很快，她又将脑海中的回忆驱散。
“我们的联系一首没有断过，当然，这是在他告诉我订婚消息之前。”李沐歌自嘲一笑。
“有没有一种可能……”孟栀鸢试探道，“我是说，或许存在一种可能……沈轻舟可能也喜欢你，只是错过了你所说的那个时机。”
李沐歌应该思考过孟栀鸢所说的可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如果他喜欢我……或者说，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不多，一点点就够了，他都不会、不能、不应该订婚。”
孟栀鸢沉默，李沐歌说的没错，但凡沈轻舟是喜欢她的，都不会订婚，这是对自我情感的背叛。
反观李沐歌就像是想通了那样洒脱，在中控显示屏上点开音乐播放器，音乐播放列表从英文歌随机切换到一首钢琴曲，孟栀鸢凝神听了一会儿，前奏如风铃如清泉的轻音，像一条由时间汇聚的溪水流淌进她的耳朵里。
她对这首曲子感到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它的名字，随即往中控显示屏上看去，音乐播放器的小窗轮动过一行字：《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录音室版。
看清名字后，孟栀鸢才确信自己没有记错，并且她发现正在播放钢琴曲与自己曾听过的版本有不小的差别，不是两者水平差距太大，而是技法处理上的不同。
“沐歌，这首曲子怎么是录音室版本……”
“噢，你说这个啊，我让一个朋友录给我的，之前听他弹过一小段，我非常喜欢。”李沐歌发现音乐中断了，显示屏弹出一个通话请求，“昨天说想介绍你认识的人就是他，弹钢琴的，有没有想要认识一下呀？”
孟栀鸢没有表态，示意她赶紧接电话，她看着显示屏里来电显示的名字，陷入沉思。
萧言宁……
她好像听谁说过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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