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禦朝的宫墙在残阳下泛着冷金,琉璃瓦上的瑞兽静默俯瞰着御道上渐行渐远的仪仗。太皇太后指尖的翡翠护甲轻轻叩着紫檀木扶手,屏退左右后,只有贴身侍女将一卷细绢呈上。绢上墨字是她亲手所书,写的是殷国都城上京的风向——开春以来,刮的都是东南风,带着澜海的湿气,也带着殷国国君殷纣那双妖冶桃花眼里毫不掩饰的欲望。
“他终于还是动了念头。”太皇太后口中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枚羊脂玉扳指在指节间缓缓转动,映着窗棂切割的碎光,“传信给‘雀’,让她务必稳住。”
“雀”是苏凝眉在太皇太后密牒里的代号。此刻她正站在殷国上京将军府的露台上,望着庭院里练枪的少年。枪尖划破暮色,带起细碎金芒,那是她的儿子,殷国最年轻的骠骑将军殷恪。他眉眼随了父亲殷邵,英挺锐利,唯有唇角微抿时那抹倔强,像极了她年少时在禦朝宫墙下见过的石竹花。
“母亲,”殷恪收枪而立,额角汗湿的碎发贴在的额头上,“父亲今日又在军营议事到戌时,可是南边战事吃紧?”
苏凝眉收回目光,替他理了理微乱的束发带,指尖触到儿子温热的肌肤,心中微颤。“你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国事为重。”她的声音温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即便在这北地风沙里浸了十数年,也未磨去半分柔腻,“去前院等着吧,你父亲快回来了。”
殷恪应了声,转身时枪尖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锐响。苏凝眉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眼底的温柔一寸寸冷下去。这孩子生于殷国,长于殷国,他叫殷邵“父亲”,叫她“母亲”,他是殷国的少年将军,却不知自己血管里流淌着毓朝皇室的血——她的母亲是禦朝太皇太后的养女,当年为和亲远嫁,却在途中病逝,她被忠仆辗转送入殷国,以孤女身份长大,首到遇见殷邵。
脚步声自游廊尽头传来,沉稳有力,带着一身寒气。苏凝眉立刻敛去所有心绪,世间逢尔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转身时己换上温婉的笑意:“将军回来了。”
殷邵脱下玄色大氅递给侍立的仆役,古铜色的脸上带着沙场磨砺出的坚毅,唯有看向她时,眼角的纹路才会柔和几分。“今日在宫里耽搁了些时候,”他解下腰间玉带,随手放在梨花木桌上,“陛下……问起你了。”
苏凝眉正为他倒茶的手微微一顿,青瓷茶壶里的碧螺春荡起细小的涟漪。“陛下?”她抬眸,眸光清澈如洗,“妾久居内宅,不知陛下为何问起?”
殷邵接过茶盏,热气氤氲了他英武的眉眼。“陛下说你……像江南的烟雨,看着舒心。”他语气随意,似未察觉妻子指尖的微颤,“还说近日宫中有赏花宴,让你也去凑个趣。”
琉璃灯盏的光在苏凝眉瞳仁里碎成点点寒星。殷纣的名声她早有耳闻,荒淫残暴,尤爱美人,尤其是毓朝女子的温婉柔媚,更是他后宫中罕见的景致。她垂眸掩去眼底的惊涛,声音依旧柔和平静:“妾愚钝,怕是扰了陛下雅兴。”
“陛下有旨,哪有不去的道理。”殷邵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的厚茧带着常年握枪的粗糙,“莫怕,有我在。”
他的指腹轻轻着她手背上的细纹,那是生殷恪时留下的。苏凝眉的心猛地一缩,像被细密的针狠狠扎了一下。这个男人,是殷国的兵马大元帅,是令禦朝边境闻风丧胆的“黑煞神”,却在她面前永远是那个在杏花微雨里为她拾起发簪的少年将军。他以为她是孤苦无依的民女,他以为她的温柔是天性使然,他以为他们的家是这乱世中最安稳的港湾。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任由他将自己揽入怀中。他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那是属于战场的味道,也是属于殷国的味道。而她,苏凝眉,骨子里流着禦朝的血,胸口藏着太皇太后的密令,像一株寄生在殷国躯干上的菟丝子,用温柔做伪装,将根系深深扎入这庞然大物的肌理,只为等待那一声令下,让它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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