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将至，试验田里的麦浪翻滚，沉甸甸的麦穗低垂着头。"一支鞭"与"金穗10号"的杂交后代长势喜人，既保留了老品种的抗旱性，又具备了新品种的高产特性。董海舟蹲在地头，小心翼翼地套上纸袋做人工授粉，汗水顺着他的皱纹沟壑蜿蜒而下。
"老董！"徐温玲的声音从田埂上传来，"北京来人了！"
农科院的小会议室里，坐着两位风尘仆仆的客人。年长的那位头发花白，是农业部种子管理局的周局长；年轻些的戴着眼镜，自我介绍是外事司的王干事。
"董教授，"周局长开门见山，"有个棘手的事情需要您协助。国际种子联合会下个月在北京召开年会，点名要您介绍'一支鞭'的育种经验。"
董海舟眉头一皱："这种会议不是一首由种子公司参加吗？"
"情况特殊。"王干事推了推眼镜，"美国先锋公司提出质疑，认为'一支鞭'的基因序列与他们专利保护的某个品系相似。"
徐温玲"啪"地合上笔记本："荒唐！'一支鞭'是本地农家种，至少有上百年历史！"
"我们当然相信董教授。"周局长苦笑，"但按国际规则，对方提出了基因测序比对的要求..."
会议结束后，董海舟独自在试验田边踱步。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根倔强的麦秆。徐温玲端着晚饭找来时，发现他正对着几株麦苗发呆。
"想什么呢？"徐温玲递过搪瓷缸，里面是冒着热气的面条。
董海舟接过缸子，却没急着吃："我在想，他们为什么死咬着'一支鞭'不放？"
"明摆着的事，"徐温玲蹲下身拨弄麦穗，"这些老品种里藏着抗逆基因，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宝贝。"
第二天一早，董海舟去了县档案馆。泛黄的县志记载，"一支鞭"最早出现在民国十八年大旱时，是本地一个老农从深山里发现的野生麦种驯化而来。更令他惊讶的是，档案里还夹着张1953年的老照片：苏联专家围着几株麦苗拍照，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特殊材料，送列宁格勒研究所"。
"果然有蹊跷..."董海舟的手指微微发抖。
回到村里，他发现徐温玲正和几个陌生人在仓库前争执。领头的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操着生硬的中文说："我们是国际种子联合会的，例行考察..."
"没有预约不准进！"徐温玲张开双臂挡在门前。
当晚，村委会的收音机播报了一条新闻：美国先锋公司宣布发现新型抗旱基因，己申请全球专利。董海舟和徐温玲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批被苏联专家带走的"一支鞭"样本。
"必须赶在会议前找到证据！"董海舟连夜给陈老写了封长信。
一周后，国际种子年会在北京饭店召开。金碧辉煌的会议厅里，坐满了各国代表。当董海舟走上讲台时，注意到前排坐着几个先锋公司的人，正交头接耳。
"...综上所述，'一支鞭'是我国劳动人民长期选育的成果。"董海舟展示着从档案馆找到的老照片，"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
"董教授！"一个美国代表突然举手，"贵国1953年将样本赠予苏联，后经交换到了美国。根据国际植物遗传资源条约，我方对该基因享有优先权。"
会场一片哗然。董海舟不慌不忙地翻开县志："请看这里记载，'一支鞭'最早在1929年就被本地农民种植，比贵公司声称的原始材料早了整整二十西年。"
先锋公司的代表们脸色变得难看。就在这时，会议室大门突然打开，陈老带着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走了进来。
"各位，"陈老洪亮的声音响彻会场，"请允许我介绍这几位同志——他们分别是1952年、1956年和1960年国家种质资源调查组的成员。"
最年长的那位老专家颤巍巍地举起一个布口袋："这是当年我们秘密保留的'一支鞭'原种，从未流出国外！"
科学是最公正的裁判。经过三天激烈辩论和实验室比对，国际种子联合会最终裁定："一支鞭"的基因序列确实与先锋公司的专利品系存在显著差异，中国对该品种享有完全主权。
回程的火车上，徐温玲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突然问："那些老专家是怎么找到的？"
董海舟笑了笑："陈老动用了所有关系。知道吗？最年长的那位，曾经是周厅长的老师。"
"周厅长？就是那个..."
"对，就是被双规的周明德。"董海舟意味深长地说，"再浑浊的水里，也有干净的石头。"
火车穿过隧道，阳光重新洒进车厢。远处，农民们正在收割早熟的麦子，金黄的麦浪随风起伏，仿佛大地跳动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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