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义冲到审讯桌前，隔着冰冷的金属桌面，身体前倾，双手猛地撑在桌面上。
巨大的力量让桌上的记录本和笔筒都跳了一下。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齐云山，他拼命压抑着自己，低声喝问：
“齐云山！我女儿在哪？你把吴茹弄到哪里去了？”
坐在桌后的两名审讯刑警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得站了起来。
其中一人厉声喝道：“吴法医！请你出去！这里是审讯室！”
但吴正义置若罔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枯槁的男人。
他死死盯着齐云山的眼睛，仿佛这样能榨取出女儿的下落。
时间，在死寂中凝固了几秒。
齐云山浑浊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焦点终于落在了吴正义那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他的嘴角，轻微地向上扯动。
一抹淡淡的嘲讽挂在了他的脸上，眼中多出几分快意。
他布满裂纹的嘴唇微微张开，声音沙哑：“吴法医…”
他的声音顿了顿：“你猜猜…”
他干裂的嘴唇咧得更开了，露出了几颗发黄的牙齿。
“出去！吴法医！立刻！”
两名审讯刑警己经上前，强行架住了他发软的身体，将他往门外拖拽。
吴正义的目光钉死在齐云山带着诡异笑意的脸上。
就在被推出门的前一刻，他清晰地看到，齐云山嘴唇无声地蠕动了几下。
那是口型。
【帮我脱罪】
【换你女儿】
门“嘭”地一声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审讯室惨白的光和那张噩梦般的脸。
吴正义背靠着墙壁，剧烈地喘息，汗水浸透了内里的衬衫。
帮我脱罪？换你女儿？
一个自首的凶手，要怎么脱罪？这简首是天方夜谭！是齐云山疯了，还是他吴正义己经被逼疯了？
然而，他没有选择。一丝一毫的犹豫都可能永远失去女儿。
一个疯狂、肮脏、却带着一丝“可行性”的念头，猛地钻进了他的脑海。
女记者的尸体！齐云山“送”给他的尸体！
法医的本能在吴正义的脑子里激烈碰撞、融合，产生了一个极其邪恶的方案。
他需要替罪羊，一个能将所有罪行完美嫁接过去的对象。
根据资料，那个女记者生前的私生活，恰好为他提供了一个“合适”的目标。
她那个据说关系紧张、曾有过激烈冲突的男朋友！
他需要那个男人的，必须伪造出女记者在死前或死后不久曾与男友发生关系的证据。
将死亡时间、地点、动机全部搅浑，最终指向情杀。
而齐云山，这个“自首”的疯子，则可以因为“精神错乱”或“证据不足”被排除嫌疑。
可是，如何拿到那个男人的样本？
吴正义的身份和此刻的处境，让他无法亲自去做这件事。
他需要一个工具，一个影子，一个可以消失在黑暗里、事后也能轻易抹去痕迹的人。
霓虹闪烁、人声鼎沸却又暗流涌动的“十里风华”夜总会。
那里鱼龙混杂，只要价钱到位，总有人愿意做任何事。
时间紧迫。
吴正义用颤抖的手拨通了一个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拨打的号码。
一个小时后，一个僻静的小巷深处，一辆的灰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身边。
车窗降下一条缝，露出一双画着浓重烟熏妆的眼睛。
这是电话那头安排过来的、一个化名“莉莉”的陪酒女。
吴正义只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和一个装着特殊容器的小型保温盒塞了进去，同时塞进去的，还有那个男人模糊的照片和基本信息。
车窗无声升起，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融入夜色。
每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吴正义握住手机，枯坐在街边的长凳上。
手机震动。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只有一个简单的地址和一个时间。
吴正义的心跳几乎停止。
他冲出法医中心，在指定时间到达那个散发着垃圾腐败气味的废弃仓库角落。
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塑料袋被随意丢弃在阴影里。
他颤抖着捡起，打开，里面正是那个小型保温盒。
盒子里，冰冷的容器内，盛放着任务完成的“证物”。
属于女记者男友的样本。
恶心和罪恶感汹涌而上，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干呕了几声。
但为了女儿，他死死攥住保温盒，如同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冲回了解剖室。
凌晨时分，法医中心空无一人，只有无影灯惨白的光照亮着冰冷的解剖台。
吴正义戴上手套，拿起最精细的器械，屏住呼吸，开始进行他职业生涯中最肮脏的一次“手术”。
既要符合“案发时”可能的和挣扎痕迹，又要避开后续可能被深入检查的敏感区域。
他用最专业的法医技术，将那些污秽的液体，如同播种罪恶的种子，一点点地“种”进了冰冷的尸体深处，伪造出暴力性侵的假象。
他甚至模拟了挣扎中可能形成的轻微擦伤和撕裂。
汗水浸透了他的防护服，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
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曾经被誉为“二十一区最稳定”的法医之手，此刻却在进行着最卑劣的亵渎。
每一次操作，都像是在他良心上刻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觉得自己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
伪造完成。
他仔细清理掉所有可能指向自己的痕迹，将沾染物彻底销毁。
他瘫坐在冰冷的解剖室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柜子，精疲力竭，灵魂仿佛被抽空。
接下来的几天，吴正义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强行运转在区局的日常中。
他目睹了那个女记者的男朋友被警方雷霆抓捕，男人在审讯室里愤怒的咆哮和绝望的辩解。
在吴正义听来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而模糊。
他亲手伪造的那些“证据”被作为关键物证提交，完美地构建了一个因情生恨、冲动杀人的故事。
他甚至“客观”地补充了几句对尸检发现的“痕迹”与“性侵暴力”之间关联的“专业意见”。
最终，齐云山，这个自首的“精神错乱者”，因关键证据指向他人且其自述细节与现场多处不符。
以被证据不足为由释放了。
走出拘留所大门时，齐云山那浑浊的眼睛隔着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远处阴影里的吴正义。
嘴里扬起嘲弄的笑容，眼神满是鄙夷还带着一丝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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