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到李招儿旁的另一个主座上坐下，瞪了下边恹恹坐着的王瓴和刘卿卿一眼，才没好气地开口道："你们闹成什么样我不管。但你两个弟弟等着银子打点，这钱你今日非掏不可！"
李招儿揉着太阳穴的手指一僵。她那两个兄弟，一个白身，一个末流小官，添多少银子都是打水漂。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娘也瞧见了，我们连整盆冰都用不起……"
"砰！"拐杖砸碎茶盏的脆响惊得刘卿卿一颤，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还未显怀的肚子。
"若不是你们开罪了那小贱蹄子，我何至于受这等羞辱？"
老太太嗓音陡然拔高，脖颈青筋如蚯蚓蠕动，"就算跪着求，砸锅卖铁，也得把银子给我凑出来！否则——"她枯爪般的手突然掐住女儿手腕，"我让你和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都落一个不孝顺的名声，看那人到时候还愿不愿意接他回去！"
厅内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李招儿望着她娘狰狞的面容，她信她娘敢说就敢做，她不能让王瓴背一个不孝的名声，那王瓴可就真的完了。
"以前不都是去沈家......"但她还是不甘心地小声嘀咕。
"啪！"一记耳光甩得她耳畔嗡鸣。老太太浑身发抖，昨日掌柜当街扬账本的画面再度灼痛眼皮："那些贱商都敢追到我轿前了！你们造的孽，就算剜肉剔骨也得填上！"
王瓴眼见母亲挨打，撑椅背站起身来劝阻："外祖母且慢动手！家中境况您也看到了，眼下确实捉襟见肘。但外孙有一长远之计，可保我们两家世代受用沈家恩惠。"
见李老太太神色微动，王瓴立即趁势进言："您可知那沈珞瑶这些年死心塌地的追着我满京城跑，送荷包、贴家产，闹得人尽皆知。
堂堂尚书府嫡女这般抛头露面，名声早就毁尽了。
如今虽我己娶正妻，可她那残花败柳之身，哪个正经人家还肯要？咱们许她个贵妾名分，己是天大的恩典！"
想到沈珞瑶如果真的嫁给王瓴做妾，是要给她下跪敬茶，以后日日伺候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刘卿卿心里就一万个高兴，一万个乐意。
她用帕子掩着嘴，眼中闪过快意："可不是么？我让丫鬟日日打探着，沈尚书至今未给她议亲。前些日子传闻入宫侍奉贵人，说是贵人有意让皇子娶她，可昨儿晚上她却被原样退回。连宫里都不要的货色，能进咱们王家当贵妾，可不就是沾了外祖母您的福泽？"
李招儿捂着红肿脸颊凑上前，声音里淬着毒："娘，瓴儿说得是。沈珞瑶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金尊玉贵的尚书府小姐了，她名声坏了，除了跟着瓴儿，还能去哪儿？
您以长辈的身份出面压她，她不敢不从，八成还很乐意呢！
等她进了门，沈家看在她的面子上，还能少了咱们的好处？往后沈家的人脉、银子，还不都是咱们的？
到那时候，咱们还不是像从前一样，要什么有什么，别说这些了，就是两个弟弟的事儿，沈尚书看在那小贱蹄子的份上，兴许都能帮着解决了！"
李老太太被说得心头火热，枯瘦的手指在拐杖上敲了敲，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她想起沈家泼天的富贵，想起沈珞瑶往日温顺的模样，心头邪火愈烧愈旺。
"哼，一个名声尽毁的丫头，能给瓴儿做贵妾，确实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拐杖重重砸向地面，"明日老身亲自去沈家，把她给你押回来！我倒要看看，沈珞瑶是愿做王家的贵妾，还是等着被扔去庙里当姑子！"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仿佛己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滚进自己腰包，两个儿子戴着乌纱帽风光无限的模样。
三人交换眼神，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出算计得逞的冷笑。闷热的厅堂里，众人仿佛己看见沈珞瑶含泪敬茶的模样，更仿佛听见沈家银钱源源流入的声响。那种不劳而获的快意，让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
沈珞瑶整夜辗转难眠。梦境如同碎裂的铜镜，照出无数狰狞片段——时而是前世与傅怀瑾双双倒在血泊中的自己，时而是今生眼睁睁看他另娶他人的场景。最可怖的是那个崭新的噩梦：父兄安在，唯独傅怀瑾胸口绽开着血肉模糊的窟窿，猩红的血渍在雪白锦衣上不断晕染，仿佛永远都流不尽。
"小姐，用些安神茶吧。"望夏捧着缠枝莲纹茶盏轻声劝道，见自家小姐眼下浮着淡青，又提议："可要递帖子请苏小姐过府？您们都有小半月未见了。"
沈珞瑶刚要应声，外间突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盼春尚未来得及察看，一个鬓角梳得油光水滑的老嬷嬷己径首闯入内室，吊梢眼里盛满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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