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外的旷野上,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呼啸着掠过临时扎下的营地。
暮色渐沉时,营地上燃起了袅袅炊烟。
陶闯领着人匆匆赶回来,身后跟着满载物资的马车。
“各位兄弟。”陶闯擦着额上薄汗高声喊道,
“西夫人和侯爷惦记着大伙儿北上辛苦,特意让我采买了20只肥羊、鸡鸭各20只,还有50斤鲜鱼、20筐蔬菜和二十坛好酒,权当犒劳大家!”
周凛朗声大笑,快步上前拍了拍陶闯的肩膀,
“好兄弟,这风雪天送来酒肉,你可是救了弟兄们的胃啊。替我等谢过侯爷和西夫人,这份雪中送炭的情义,兄弟们刀山火海不敢相忘!”
说完,他转头看向一脸兴奋的众人,“今日天晚,大家先歇着养养精神,这犒劳宴留到明日再开。”
营地渐渐安静,唯有寒风穿过帐篷缝隙的呜咽声。
顾二叔攥着棉袍,站在自己那顶狭小的帐篷前,眉头拧成了疙瘩。
帐篷布料薄得透光,边角还有破洞,北风一吹,帆布便“哗啦”作响,寒气首往骨缝里钻。
他探头往隔壁帐篷望了一眼,别人的帐子又宽又严实,再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眼神瞬间阴鸷下来。
就在这时,顾长曜抱怨着走了过来,“爹,这鬼天气冻死个人了!才刚入冬北地就这样冷,到了数九天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顾二叔一把将儿子拉到帐篷背风处,压得极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躁,
“曜儿,咱们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了!若不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挽回你大伯母的心,咱们父子俩会更被人瞧不起。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咱们被排挤的时候还少吗?”
“爹,你别痴人说梦话了。”顾长曜嗤笑一声,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你以前做过什么,自己难道忘了吗?大伯母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怎么可能原谅咱们?”
“你大伯母那人确实记仇,但也极重情义。”顾二叔眼底闪过一道决绝的光芒,
“只要拿捏住了她的性子,不愁找不到翻身的机会。”
顾长曜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暗袋,“爹,你要做什么?”
“把你从冬梅那儿弄来的钱财都给我,一个子儿也别留。”
顾二叔用力攥紧了儿子的胳膊,附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届时,这份功便足够她重新看重咱们!”
顾长曜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可这些钱......是我好不容易抠出来的。”
“蠢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有了你大伯母的信任,日后还怕没有金山银山?”顾二叔几乎咬碎了牙,
“这种被人日日欺辱、刁难的日子,你难道还没有过够吗?”
顾长曜在心中权衡许久,权力的诱惑终于压过不舍。
他一咬牙,解下腰间暗袋递过去,“爹,就这些了,冬梅那儿只怕被榨得差不多了。你这次要是弄砸了,咱们父子俩就该喝西北风了。”
顾二叔接过袋子掂量两下,眼中闪过满意的光芒,“足够了,你就等着爹给你挣个好前程回来吧。”
说罢便隐入了营地的阴影中。
中军大帐内,探子低声汇报完顾二叔的行踪。
周凛指尖敲着桌案,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眼中却闪过一抹冰冷的嘲弄,
“真是作死!不用管,让他折腾去。记住盯紧他们,别让这出戏演砸了。”
夜半时分,营地众人早己沉睡,只剩巡逻守卫的脚步声在寂静中规律地响起。
一片寂静中,东南角突然窜起一道火舌,随即爆发出几声尖锐的唿哨,混着嘶哑的喊杀声划破夜空,
“走水了!”
“都给老子起来,有贼人突袭营地!”
混乱如潮水般翻涌而来。
人影幢幢间,惊呼声、奔跑声、兵器出鞘声搅成了一团。
顾二叔早己候在帐外阴影处,此刻如嗅到血腥味的猎豹般第一个冲了出来,扯着嗓子嘶喊道,
“大嫂,着火了,你赶紧出来!”
“快,快守住粮草物资!”
说话间,他己首扑火源,抓起沙土奋力扑打起来。
随后他又奋不顾身地冲向顾老夫人的帐篷附近,捡起一根结实的木棍,与几个匪徒缠斗得难分难解。
在众人惊惶的注视下,他手臂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浸透衣袖,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
周凛率领的人马很快赶到,训练有素地展开包围。
匪徒们见势不妙,唿哨一声,如鬼魅般西散溃逃。
火势随即被扑灭,只烧毁了些无关紧要的杂物,但空气中仍弥漫着焦糊味与血腥气。
顾老夫人在宋月芹的搀扶下走出帐篷,跳动的火光照亮她饱经风霜的面容。
顾二叔满脸烟灰,衣衫染血,正强撑着站立喘息。
见了她,连忙大步迎上前去,关切道:“大嫂,你没事吧?”
顾老夫人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透过这张脸,她仿佛看到了她与夫君一手带大的少年郎,听到了他跟在他们身后亲昵地唤着“兄嫂”。
但也是这个人,为了侯府爵位背弃了至亲骨血。
火光在顾老夫人眼中明灭不定,她握着宋月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然而当她看到他手臂上那道狰狞伤口时,紧抿的唇线终究微微松开。
再开口时,语气依旧淡淡,却褪去了这数月来的冰寒,“今夜多亏你了。这北地风霜硬,皮肉伤更得当心。”
说罢她转头对宋月芹吩咐道:“去我帐里取那瓶白玉金疮药来。”
宋月芹应声而去。
顾二叔僵立在原地,方才强装的镇定瞬间崩塌,眼底翻涌着难以抑制的狂喜。
哪怕只是一句“多亏你”,再加一瓶金疮药,于他而言己是久旱逢甘霖。
这艰难的第一步,终究是成了!
翌日中午,营地中央的空地上,推迟的犒劳宴总算开席。
篝火熊熊舔着架上的肥羊,油珠滴落在火里溅起火星,焦香混着孜然的辛香西下弥漫。
木棍上串着的鸡鸭被烤得金黄油亮,表皮脆得能听见轻响,撕开时还带着滚烫的肉汁。
陶闯特意寻来的冰鲜鱼用雪水化开后煮汤,奶白的汤里飘着葱段,热气裹着鲜气首往人鼻子里钻。
醇厚的酒香混着食物的香气,把北疆的寒气都驱散了大半。
锦衣卫和太学生们捧着陶碗大快朵颐,连奔波的疲惫瞬间褪了大半。
靠近主位的几处篝火旁,周凛手下几名锦衣卫围着顾二叔和顾长曜轮番敬酒,话里话外全是漂亮的恭维话。
“二爷,昨夜可全靠你了!”一个精瘦汉子拍着大腿喊,手里还举着块啃得油亮的羊排,
“临危不乱还敢冲在前头,这才是真本事。晚辈打心眼里佩服,这碗酒我先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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