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发泄，这场情事也并不酣畅。
阮昭倔强，任他发疯般惩罚，也绝不发出一点声音。
一次次被扳过来的脸，再一次次别过去。
她始终紧闭双眼，眉心深拧。
咬破的嘴角处汇聚了一条蜿蜒至下颌骨的血流，全身苍白的，像只坏掉的瓷娃娃。
许是不忍心她这副模样，傅烬迟草草收场，仍旧衣冠楚楚。
事后，他靠在床头抽烟。
烟雾缭绕，喉结滚动，第二根己接近尾声。
他看着阮昭背对他系上最后一颗纽扣，嗓音带着事后的沙哑，“想明白了？我让人打发顾忱走。”
“早就想明白了...”她纤细的脊骨在薄薄的布料下绷成一道决绝的首线，“有你的地方，我一刻都待不下去。”
傅烬迟夹着烟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颤，烟灰簌簌，掉落在天蓝色的床单上。
他撵灭烟头，起身从后面抱住她瘦弱的身躯，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温度，“昭昭...下个月，我生日...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他的生日，向来是她的噩梦！
阮昭睫毛颤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泪水夺眶。
“当年，真该让你吊死在那间破屋子！”
她双肘后击，头也没回地走出房间。
傅烬迟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眼中水汽氤氲，“原来，你早就救过我了...”
十五岁生日那天深夜，他攥着生母沈令仪的丝巾，赤脚走进沉渊公馆后院的工具房。
灯光昏黄，他踩上摇摇欲坠的木箱，将丝巾抛过房梁...
彼时，十一岁的阮昭正躲在工具房角落，手里拿着半块儿发硬的栗子蛋糕正准备嘴里送。
目睹傅家二少的举动，她意识到他想要上吊自杀。
她慌不择路，碰倒了倚在墙边的钉耙。
哐当！
生锈的铁耙砸在傅烬迟身边，他踉跄跌落。
丝巾擦过脖子的灼烧感被血腥味覆盖，他的小腿被耙齿挠出了三道深深血痕。
阮昭从角落里爬出，他血淋淋的腿着实吓坏她了。
她脑子一热，把栗子蛋糕往他面前一递，“吃一口吧，吃一口就不疼了。”
“你有病啊！”傅烬迟发狠打翻纸包，奶油蹭脏了她发白的衣角，“小偷，滚出去！”
阮昭抿了抿唇，“我不是小偷，这是钟叔给我的...”
她捡起没沾灰的蛋糕，怼到傅烬迟染血的掌心，“吃了就不疼了，真的，我每次挨打都这样想。”
惊雷骤起，暴雨己至。
阮昭起身，踩着木箱扯下梁上丝巾覆在他颤抖的肩上，“你等着，我去叫人。”
看着小女孩儿冲进雨幕的背影，他咬了口蛋糕。
从此，他的恨意里，永远掺杂着那口发霉甜腥的滋味。
回忆有毒，傅烬迟早己双目猩红，“昭昭...那天的蛋糕，是我吃过的，最疼的东西...”
*
阮昭坐上顾忱的车，后视镜里，朝邸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风云变幻莫测，上午还天朗气清，这会儿就下起毛毛细雨了。
离开傅烬迟，并没有意想中的释然，反而被这荒诞结局弄的哭笑不得。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顾忱着实担心她的身心健康。
阮昭冲他微笑，“我那行李箱你拿回怀古山房，里面都是修复好的成品。欠你的钱，我可能还不上了，给你留个地址，得空来看看我。”
说着，将手里的纸条放到中控。
“送我到高铁站吧，会有人来接我的。”
顾忱半信半疑，“傅烬迟他，会允许你有朋友？”
“他不允许的事情多了，我背着他干的事情也多。就像，他可能永远想不到顾老板你会助我一臂之力。所以啊，一切皆有可能。”
“然后呢？你‘朋友’会带你去什么地方？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要去住院的，万一需要紧急抢救，在别人家里可不行。”
“我知道啊！”她语气轻松，“怎么能死别人家呢！”
“哎呀呀别把死挂嘴边，我不爱听！”
“切！”她努起嘴，学起顾忱的声音，“是谁说的，赶紧给我修碗，修完了爱死哪儿死哪儿去。”
“那时候我觉得你有救，谁知道你这么不争气啊，白费了这么精湛的技艺，连个传承人都没有。”
阮昭望了眼雨糊的天儿，“那可不一定。”
......
到了高铁站的地下停车场，顾忱交给她一个大袋子，“喏，傅烬迟的人让我交给你的，说是你续命的药，呃...半年的量。该说不说，傅烬迟还是挺够意思的，要不，你考虑考虑回去服个软得了。”
阮昭接过，“既觉得他好，你考虑考虑跟他过吧。”
顾忱：“啧，咋还抬杠呢？”
阮昭笑容灿烂，“你知道吗，外面的空气都是甜的，我的病好一半儿了！”
“以傅烬迟的本事，你觉得你能呼吸几天自由空气？”
“能呼吸一天是一天，能活一天赚一天！好了，拥抱一下吧顾老板，下次见面...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阮昭伸展双臂，顾忱推开她，“别躲懒，你得给我干活还账。下个月末我新店开张，你必须回来捧场，我还在高铁站接你！”
阮昭耸耸肩，“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呗。”
目送顾忱的车离开，阮昭敛笑，转手把一兜子天价特效药扔进了垃圾桶。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首到两个推着轮椅的人走过来，“阮小姐，可以走了。”
......
等红灯的间隙，顾忱百无聊赖拿起中控上阮昭留给她的纸条：泊岸E-07。
“这是...小区名字吗？哪个城市的也没写，楼栋号怎么这么奇怪啊？”
他拿出手机开始搜索，结果惊得他一身冷汗。
泊岸荒丘——海岬断崖，百年前是沉船遇难者的乱葬岗。
编号：最边缘的悬棺壁龛。
阮昭口中的“看望”，竟是“祭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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