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的灯光昏黄如旧梦残烛，将贝利的侧影切割成明暗斑驳的拼图。他指尖无意识地着方向盘，金属的凉意渗进皮肤，思绪却还陷在少年往事里。
“十七岁那年，整个世界都像堵漏风的墙，谁也拦不住我一头撞进警察学院的决心。”他喉结滚动，声音闷在封闭车厢里，“那时的心软得像泡发的海绵，路上见只受伤的麻雀，都能让我眼眶发酸，你说，是不是特容易被命运摆弄？”
海伦蜷在副驾，羊绒大衣蹭得座椅轻响。她望着窗外隧道壁上晃动的阴影，那些阴影像蛰伏的怪影，顺着潮湿的墙皮攀爬，心里莫名发紧：“可你现在……后悔吗？这一路走过来的滋味，是甜是苦？”
贝利猛地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海伦受惊，肩头撞上冰冷的车窗，玻璃上的雾气蹭花了她睫毛膏的痕迹。
“后悔？”他扯起嘴角，露出个近似狰狞的笑，方向盘被攥出指节泛白的印记，“你看看我现在！活像被装进套子里的人，既融不进体制的‘集体正义’，又没法纯粹地当个体的‘救世主’。我对公众福祉？呵，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词，在我这儿不过是政客演讲时扬起的唾沫星子！我只在乎眼前人的死活，可这在别人眼里，成了‘狭隘’‘不合群’！”
他的咆哮在隧道里撞出回声，惊飞了角落栖息的蝙蝠，黑影扑棱棱掠过车顶。海伦盯着他发红的眼，那里面有岩浆般翻涌的不甘，也有冰碴子似的绝望，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矛盾，是把藏在皮囊里的双刃剑。
“可本质上……”她小心翼翼开口，怕戳破这层脆弱的情绪薄膜，“个体和公众，不就像拼图的碎片和整幅画？”
贝利重新启动车子，发动机的轰鸣盖过了他压抑的喘息：“本质？实践里早被碾成齑粉！你以为我没试过？穿着警服去社区宣讲，像个提线木偶重复那些‘为人民服务’的台词，可转身看到家暴阴影里发抖的女人，看到被校园霸凌逼到天台的孩子，那些‘集体’‘公众’的大帽子，连给他们遮风挡雨的边角料都算不上！”
隧道里的灯光愈发昏暗，老旧的电路时不时爆出几点火花，像坟头的鬼火。海伦不自觉裹紧大衣，指尖掐进掌心：“所以你才总盯着个体的苦难？像……像在赎罪？”
“赎罪？”贝利冷笑，隧道的阴影在他脸上游走，像在勾勒一张恶鬼的脸谱，“我十六岁那年，见过个住在廉租公寓的老头。炸弹把他家炸得只剩半面墙，可他每天仍穿戴整齐——骑兵斜纹裤、磨得起球的运动夹克，领口永远系着歪扭的领带。他活着像在跟命运跳一支悲壮的华尔兹，首到某个醉鬼为了两便士，用水管砸烂他的头！”
他的声音里掺着沙砾般的哽咽，海伦透过后视镜，看见他泛红的眼角，还有紧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的手。
“那天我妈拉着我去‘行善’，推开门，看见他坐在旧藤椅上，报纸摊在膝头，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血案疑云？》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血顺着额头流进皱纹里，把那些为体面挣扎的岁月，泡得发腥。”贝利猛地捶了下方向盘，车喇叭突兀响起，惊得隧道里的老鼠窜过路面，“我碰了碰他冰凉的手，然后哭得像个傻子！我妈倒像台精准的道德机器，冷静得让我发寒。就是那时，我发誓要当警察——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理想，是想拦住下一个举起水管的手，哪怕只能救下一个人！”
海伦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明白他身上那股拧巴的劲儿从何而来——他把自己活成了一道堤坝，想挡住个体苦难的洪流，可堤坝两边，一边是体制的漠然，一边是人性的深渊。
“后来呢？你妈……”她轻声问，怕打断这剖开血肉的自白。
“她？”贝利扯动嘴角，隧道的风灌进车窗缝隙，卷着潮湿的腐味，“她觉得我当警察是‘自降身份’，说我该去搞艺术，像我爸那样活在云端的梦里。可我爸呢？他把我的决心当笑话，说我是‘热血上头的蠢货’。”
说话间，车子驶出隧道，伦敦的夜雨泼天而下，雨刷器疯狂摆动，却刷不净挡风玻璃上的阴霾。贝利把车停在泰晤士河边，河水泛着铁灰色的光，浪涛拍岸像谁在低声哭泣。
海伦望着河面，想起他说的“你的河”，心尖泛酸：“你说要最后看一眼河……现在看够了？该送我回去了，不然明天真要顶着黑眼圈去应付那些‘公众利益’。”
贝利没动，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急促的鼓点，雨点击打车身的声音里，他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你知道吗？我最怕黑，比小时候还怕。隧道里的黑暗……总让我看见那老头的血，顺着水管往下滴，一滴，两滴……”
海伦侧头看他，路灯透过雨幕，在他脸上镀了层昏黄的光晕，照出他绷紧的肩颈，还有藏在眼底的颤栗：“可你刚才还说……‘韦斯特小姐，我也怕黑’，原来不是安慰我？”
“是真怕。”贝利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苦涩，“可即便怕成这样，每次接到深夜出警，还是得硬着头皮往黑暗里钻。你说，这算不算是种诅咒？”
海伦刚要开口，手机突然在包里疯狂震动。她摸出手机，屏幕上警局的来电闪烁，心猛地一沉——又有案子。
“得回局里。”她语速急促，指甲无意识抠进手机壳，“有……有命案。”
贝利望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发动车子的手突然发抖。夜雨更猛了，像要把整个世界溺死在黑暗里。车子重新驶入隧道时，海伦望着后视镜里倒退的黑暗，总觉得有双眼睛，正透过阴影盯着他们。
而贝利的沉默里，藏着更深的不安——他口袋里的旧怀表，不知何时又开始疯狂走针，那是他从十六岁就带着的物件，每当有血腥的死亡靠近，它就会失控。可这次，指针转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急，像在催命。
隧道里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黑暗像头巨兽吞掉了一切。海伦的尖叫混着贝利的咒骂，在绝对的黑暗里炸开。当车灯重新亮起时，他们看见前方路面上，静静躺着一根生锈的水管，管壁上的暗红色，像极了十六岁那年，廉租公寓里蔓延的血迹……
(http://www.220book.com/book/RJEA/)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