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不高，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了滚烫的油锅。
场边的嗡嗡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许多道不善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向场地中央那三个穿着光鲜的年轻人。
“泥鳅”的脸涨得通红，眼神喷火，攥紧了拳头就想冲上去。
他旁边那个叫“大熊”的壮汉也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向前压了一步，像一头被激怒的棕熊。
一丝不苟的年轻人却丝毫不惧，反而又踩了一下球，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他微微侧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人群边缘、推着破电动车、浑身散发着浓烈油烟味的季阳。
季阳身上的旧T恤，那刺眼的“闪电送”Logo，还有他裤脚和鞋子上干涸的泥浆，在这个瞬间，都成了最醒目的靶子。
“哦？”年轻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更有趣的东西，眉毛夸张地一挑，声音里的嘲弄更浓了，还带上了一种故作惊讶的戏谑。
“连送外卖的都来凑热闹了？怎么，刚送完这单，顺路来踢两脚？还是…闻着味儿来找剩饭的？”
他故意吸了吸鼻子，做出一个夸张的皱眉表情，“啧，这味儿…可真够冲的，跟烂掉的泔水桶似的，隔着八丈远都能闻到。”
他身边的两个同伴配合地发出几声压抑的嗤笑，眼神同样轻蔑地扫过季阳和他那辆破车。
“哗——”
场边彻底炸了！
侮辱野球手是一回事，但把矛头首接对准一个带着职业标识的外卖员，还如此恶毒地攻击他身上谋生的痕迹，这彻底点燃了“老鼠洞”的怒火。
“草泥马的小白脸！你说什么？”
“滚出去！滚回你们温室大棚踢球去！”
“找抽是吧？”
叫骂声、推搡声瞬间爆发。群情激愤，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猴子气得跳脚：“妈的！阳子！这狗日的欠揍！干他！”
季阳站在原地，没动。
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没有猴子那样的暴怒，没有泥鳅那样的屈辱，好稀饭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甚至没有大熊那样即将爆发的狰狞。
他的眼神很沉，很静，像暴风雨来临前压抑到极致、反而显得异常平静的海面。
那年轻人刻薄的嘲讽，像一根根冰冷的针，扎进耳朵里。
烂掉的泔水桶？油烟味？找剩饭？
季阳的视线，缓缓地从那三个光鲜亮丽的学院派身上移开，掠过他们崭新的球鞋、笔挺的训练服，掠过他们脸上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场地中央那个坑坑洼洼、沾满泥水和可疑污渍的破足球上。
最后，他的视线垂落，看向自己那双沾满泥浆、鞋面磨损严重、鞋底沾着几片干枯菜叶的廉价运动鞋。
鞋帮处，隐隐还能闻到一股洗刷不掉的、混合着炸鸡和麻辣烫汤汁的味道——那是他生活的味道，也是他此刻被踩在脚下的味道。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火焰，猛地从他心底最深处窜了起来！
瞬间烧干了所有的疲惫、疼痛和刚才在暴雨中积攒的憋屈！
这股火，烧得他指尖微微发麻，烧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奔流，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轰鸣！
肩膀和膝盖的擦伤，在这股火焰的炙烤下，反而传来一种近乎灼热的、充满力量的刺痛！
他慢慢抬起头，重新看向场地中央那个一脸讥诮、等待着他暴怒失态或者狼狈退缩的年轻人。
季阳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
那更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孤狼，在亮出獠牙前，无声的宣告。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带着点雨后的凉意，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子，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割开了场边嘈杂的怒骂声：
“行啊。”
“三打三，是吧？”
“算我一个。”
“老子今天这单外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三个学院派，最后定格在为首那人身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专门配送‘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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