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泡胀了满墙画稿。《拾光者》系列里佝偻的背影在冷光中微微发颤，最新一幅却瘫在画架下——颜料刀捅穿了帆布，裂口处出陈实第一次拾荒时戴的破手套。
“小默？”陈实推开门时踩碎半管钴蓝。
男孩蜷在颜料废墟里，校服袖口染着紫红污渍像凝固的血。全国青少年艺术大赛的退赛通知书被揉成团，塞在撕碎的《星空下的回收站》草稿里。那幅画描摹的是三年前父子俩在废品站分拣合金的夜，银河倾泻在生锈的磅秤上。
“他们说我像收破烂的。”小默突然开口，指甲抠进裂开的帆布，“评委说《拾光者》是……是苦难消费。”
陈实蹲身去捡玻璃渣，指腹被锋口割出血线。血珠滚过《退赛通知》上“主题格调不符合主流审美”的铅字，洇成一个小小的惊叹号。
铁皮屋顶的露台还留着三年前防漏雨的补丁。陈实撬开两罐啤酒，冰雾扑上小默结痂的嘴角——那是白天在学校打架的勋章。
“王鹏飞掀我画箱。”男孩喉结滚动，“他说你雇水军刷‘环保企业家’人设。”
易拉罐在陈实掌心咔咔变形。他认得王鹏飞的父亲，当年逼他喝混着烟头的罚酒讨债的建材商。现在那人的公司正被“实诚再生资源集团”挤压生存空间。
银河垂得更低了。小默忽然指向回收站方向：“你记得吗？那次我发烧，你背我穿过垃圾山找诊所。”
陈实当然记得。暴雨夜废纸壳吸饱了水，每步都陷到小腿。小默滚烫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哼着走调的歌掩盖抽泣。
“其实我在装睡。”啤酒罐捏出尖锐凹痕，“怕你发现我在哭……会更累。”
老赵的旧三轮还停在露台角落。陈实掀开防水布，锈迹斑斑的车斗里躺着半截合金锯片——正是七年前从仓库排水沟挖出的那截。
“你给它取过名。”陈实把锯片抛过去。
小默本能地接住。冰凉的金属硌着掌纹，月光流过锯齿豁口时，他指尖摸到凹凸的刻痕。凑近看，是少年时自己稚拙的笔迹：
拾光之刃
斩断黑暗的合金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拾荒者之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评委没说错。”小默突然把锯片贴住心口，“《拾光者》里根本没有苦难。”
陈实怔住。男孩眼里腾起白汽：“那些画里……你在发光。”
第一滴泪砸在锯片上时，陈实以为是夜露。首到咸涩漫进嘴角，他才惊觉自己颧骨的湿痕。七年了，他哭过破产那夜林芳的行李箱滚轮声，哭过小默用早餐钱买的赭石颜料，却从没在儿子面前掉过泪。
“你倒下那天……”小默的声音裂在风里，“医生让签病危通知，我描了画上的指纹。”
陈实指尖发麻。两个月前沙漠治理工程塌方，他被埋二十六小时。昏迷中总听见铅笔沙沙响，原来不是梦。
“他们说你可能醒不来。”男孩忽然抓住父亲的手按向锯片刻痕，“我对着它发誓——要把你捡过的光，画给全世界看！”
陈实的手在抖。那些他以为早己风干的泪，此刻从儿子眼中决堤而出，滚烫地浇在“拾光之刃”上。他猛然将小默的头按进肩窝，就像七年前在铁皮屋接住那个撕作业本的少年。
啤酒罐哗啦滚下天台。陈实后背撞上补丁累累的铁皮，震落满顶棚的星光。
晨光剖开云层时，露台地面铺满画纸。小默用断齿锯片刮开颜料管，赭色膏体抹在撕破的《退赛通知》背面。
“这是什么？”陈实指着炭笔勾勒的巨轮。
“沙漠治理船。”男孩笔尖飞舞，“用回收钢材做的履带底盘，太阳能板当帆——”
画稿边缘浮现他从未见过的狂想：生锈的合金锯片被放大百倍，旋转着劈开沙丘；拾荒者的背影站在船头，脚下不是黄沙而是翻涌的星河。
陈实摸出手机。拨号键按到第三个数字时，小默突然压住他手腕：“别开除王鹏飞他爸。”
“嗯？”
“让他供货。”铅笔在巨轮桅杆上写下一行小字，“我们需要对手……才能扬帆。”
晨风掀起画稿。陈实看清了桅杆上的字：
拾光者号首航纪念——给所有在尘埃中仰望星空的人
当少年的画刀捅破世俗定义的“苦难”，当男人的泪浸透锈迹斑斑的誓言，深夜里撞响铁皮的己不仅是父子的心跳——那是被退赛通知书击碎的尊严正在重组，是拾荒者的脊梁顶起星河，将断齿的锯片锻造成劈开新世界的巨锚。
(http://www.220book.com/book/RV9D/)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