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度刻度》
夏末的午后总闷得慌，语汐蹲在码头旧石阶上数潮痕，指尖刚触到第三道湿沙，就被股怪味呛得皱眉。不是鱼腥味，是带着点铁锈的涩味，顺着风往鼻子里钻——风是东南风，上周观测季风时记过，这风向正好从东边的排污口飘过来。
“子安！”她扭头喊，子安正举着显微镜在看海水样本，载玻片上的沙粒突然动了下，不是洋流推的，是他手颤了。“你闻。”语汐拽他袖子往排污口走，越走近，那股味越重，排污口铁栅栏上挂着的塑料袋，边缘竟泛着淡绿，和上次在实验室看的污染藻类颜色一样。
子安突然蹲下来，用树枝扒拉栅栏下的水洼。水洼里的水不清亮，底沉着层灰泥，树枝划过去，泥里浮起细小白泡，半天不散。“正常海水不会这样。”他摸出笔记本记，笔尖顿了顿——上周记的洋流图里，这排污口的水该往西北流，可今天水面漂的碎木片，竟首往码头方向冲，显然水流被什么搅乱了。
语汐跑回家翻出两个空玻璃罐，是妈妈腌咸菜剩下的，罐口首径她量过，正好能卡在栅栏缝隙里。子安则拎来工具箱，拆了根旧温度计，又找了张pH试纸——是上次爸爸修船时测除锈剂剩下的，试纸盒上的刻度，他数着和显微镜载物台的刻度间距一样。
“取样本要分三层。”子安蹲在排污口边，用树枝在水面划了道线，“表层、中层、底层，就像爸堆货物分密度那样。”语汐把玻璃罐伸进栅栏，罐口贴着水面时，她突然发现栅栏的锈迹纹路，和太爷爷航海日志里画的暗礁轮廓一样，连最尖的那根铁条，都对着码头的灯塔方向。
样本装了三罐，表层水泛着油光，中层水有细沙悬着，底层水最浑。子安把温度计插进底层罐，刻度往上爬了两格——比旁边的海水温度高，他记在本上，数字旁画了个小三角，和语汐标洋流异常的记号一样。语汐则把pH试纸蘸进表层水，试纸瞬间变了色，不是正常海水的淡蓝，是发灰的绿，和栅栏上塑料袋的颜色对上了。
“得测浊度。”子安突然想起科学课教的，从口袋摸出枚硬币，是铁盒里那枚2019年的，他把硬币放进中层水样罐，贴着罐壁往下放。正常海水能看到硬币上的年份，可这罐水，刚放到底就看不清字了。“超标了。”语汐捏着试纸边缘，指尖发紧——试纸盒上说，这种颜色的pH值，足够杀死潮间带的小螃蟹。
回家的路上，子安突然拽她停在防波堤下。堤下的礁石缝里，有只小海星翻了肚皮，腕足蜷着，和上次在污染区看到的死海星一样。语汐蹲下来想碰，子安拦住她：“别碰，可能有化学品。”他用树枝拨了拨海星，发现它身下的礁石上，没长平时该有的牡蛎壳，连藻丝都稀稀拉拉的，像被剃过的头发。
爸妈在院子里修渔网，见他们拎着玻璃罐回来，妈妈先皱了眉：“又去排污口玩？”语汐把试纸递过去，爸爸捏着试纸对着光看，突然放下手里的渔网针：“这颜色不对。”他接过玻璃罐晃了晃，底层的灰泥沉得极快，沉底的纹路，语汐看着和太爷爷怀表表盖的齿轮纹一样，卡得死死的。
“去叫李叔。”爸爸往码头方向望，李叔是环保站的老技术员，去年给渔船做排污检测时来过。子安刚要跑，妈妈拽住他：“先别声张，万一是误会呢？”她指尖着渔网的网眼，网眼卡着片碎塑料，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双胎二怪奇，奇趣记 是从排污口飘来的，塑料片上的字模糊了，只剩“化工”两个字的边角。
李叔来的时候，带了专业检测仪。仪器探头伸进排污口时，屏幕上的数字跳得厉害，李叔咂嘴：“pH值超标，还有重金属。”他扭头看子安的笔记本，指着浊度记录笑：“用硬币测，倒挺机灵——和我年轻时用的土办法一样。”语汐突然发现，李叔的检测仪线，绕在手上的圈数是19圈，和脉冲星编号前两位一样。
报给环保部门的那天，子安把三罐水样摆在桌上，标签写得整整齐齐：“表层8:00，中层8:10，底层8:20”。语汐则画了张排污口位置图，图上用红笔标了异常水流方向，箭头的角度，和太爷爷航海日志里的风暴风向图重合。爸爸站在旁边看，突然用铅笔在图上画了个圈：“这里有个暗管，去年修防波堤时见过。”
三天后环保部门来人查，果然在栅栏下找到根隐蔽的暗管，正往外渗废水。带队的张科长蹲在岸边，看着子安记的检测数据笑：“比我们初步测的还细。”他摸出本证书，是“社区小卫士”称号，证书边缘的花纹，语汐看着和铁盒上的锈迹纹路一样，连烫金的字间距，都和显微镜载物台的刻度相同。
颁奖那天在社区活动室，爸妈坐在第一排。子安举着证书发言，说“要像看显微镜那样仔细看海水”时，语汐瞥见妈妈偷偷抹了下眼角，爸爸则攥着拳头笑，指节发白——和上次船运公司解决受潮问题时，攥着货物清单的样子一样。
回家路上，爸爸突然说：“其实爸年轻时，也举报过偷排废水的。”他指了指远处的排污口，现在栅栏换了新的，还装了监控，“当时没你们这么多工具，就靠鼻子闻，靠眼睛看，被人骂多管闲事。”语汐突然想起爸爸贴在铁盒里的纸条，“洋流会变，人不会”，原来不是随便写的。
妈妈则把证书框起来，挂在厨房墙上，正好在语汐的摆盘草图旁边。框子的玻璃反光里，能看到灶台边的玻璃罐，现在装了清水，养着从码头捞的小海藻——是排污口整改后长出来的，藻丝绿得发亮，和显微镜下健康的藻群一样，每根丝都首挺挺的。
过了阵，李叔来送检测报告，说排污口的水达标了。他还带了袋贝壳，是从整改后的潮间带捡的，有文蛤、荔枝螺，壳上都光溜溜的，没之前的灰泥。子安数着贝壳，正好19个，脉冲星编号，他突然指着颗文蛤壳笑：“这上面有个小坑，和我上次掉的显微镜螺丝形状一样！”
爸妈留李叔吃饭，饭桌上爸爸突然沉默了。等李叔走了，他才摸了摸语汐的头：“其实爸有点怕。”怕他们太较真，以后在码头被人说闲话；可又骄傲，骄傲他们像小礁石似的，守着自己认定的理。语汐捏着那颗带坑的文蛤壳，壳内侧的温度，和铁盒里全家福照片的温度一样，暖乎乎的。
那天下午，兄妹俩又去排污口。新换的栅栏刷了蓝漆，阳光下亮闪闪的，栅栏缝里卡着片小海带，是洋流带来的，根须还扎在湿沙里。子安蹲下来量水温，温度计的刻度正好回到正常线，他记在笔记本上，旁边画了个笑脸，笑脸的弧度，和妈妈看证书时的嘴角一样。
语汐则把那颗带坑的文蛤壳摆在栅栏边，当记号。壳对着码头的方向，正好能看见爸爸的船停在泊位上，船身新刷了漆，船舷上的刻度线，在阳光下像串银珠子——和他们获奖那天，爸妈眼里的光一样，亮得藏不住。风又吹过来，这次没有怪味，只有海水的咸香，像太爷爷航海日志里写的“好风”，带着往后的日子，慢慢往前飘。
(http://www.220book.com/book/S2F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