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曜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目光却被后视镜里陆续出现的车影勾了去。一辆哑光黑的宾利慕尚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车标在晨雾里泛着冷光，紧接着又是辆银灰色的迈巴赫，车牌号连号得晃眼。
这些车都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蜿蜒，最终在盘山公路的拐角处汇成一小股车流，目的地赫然都是长庆观方向。
"嚯，" 班曜吹了声口哨，降下车窗探出半个脑袋，"这些都是来求签的？有钱人也这么信这个？" 他甚至看到辆亮黄色的兰博基尼，车型怪得像头蓄势待发的公牛，在青山绿水间扎眼得厉害。
乔觉正闭目养神，闻言抬起头："这些不是来解签的，是来找天阳道长谈投资的。"
又懂技术，又会运营企业，还有大把的钱，还有旅游业的扶持，现在连开业科仪都会，跟这种人合作怎么想都很省心靠谱。
班曜还是第一次认识到什么叫富在深山有远亲。
怪不得乔觉说能约到天阳道长是走了后门，班曜也有点好奇，这么一个充满"世俗"的道长，能帮他们两个干什么？
车厢里静得能听见轮胎碾过碎石的沙沙声。乔觉自然听出了他没说出口的疑虑，轻叹一声："所谓天资，从不分文理。天才做什么都厉害，只是在适合自己的路上能走得更远。"
班曜跟着感慨："可不是嘛，这要是去搞企业了，说不定又一个世界五百强要诞生了。"
乔觉却摇了摇头，指尖在膝盖上划出浅浅的弧线："我是说，他的天赋本就不在科学，而在玄学。" 见班曜一脸茫然，他又补了句，"所以你知道虚然道长有多厉害了吧，天阳道长也就到他十几岁的水平。"
班曜不但没有因为这事而产生敬畏，反而无语地问："有这本事他能不能去做企业做事业做科学家做文学家回馈社会啊……这么牛的天赋这不就浪费了。"
乔觉望向窗外掠过的云雾，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在一个有玄学的世界里，有没有可能修行才是唯一的正道……"
……好像是哦
他俩吐槽着，就来到了长庆观停车场，乔觉是道观的常客，还知道一条近路，他单靠刷脸就可以进入道观。
"你怎么不买票的？不应该走那边么？"
"那条路是后来修的，专供接驳车用，" 乔觉头也不回，"说白了就是让游客多走半小时，顺便逛逛收费的文创街。你想体验可以自己去。"
他带的路是条真正的老石板路，青灰色的石板被踩得发亮，缝隙里钻出几簇青苔。路边的山体上钉着些锈迹斑斑的钢钉，有的还挂着断裂的绳索，显然是早年供人攀援用的。
刚走没几步，山那边传来游客的呼喊："喂 —— 你们怎么上去的？"
乔觉赶紧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帽檐压得更低，脚步加快了几分，头也不回地钻进路旁的树丛。枝叶在身后簌簌合拢，把喧闹的人声隔在了外面。
长庆观并没修在山顶，而是在两山夹峙的平台上依山而建。青瓦朱墙顺着山势层叠，最高处的飞檐几乎要探进云雾里。
班曜喘着气爬上最后几级台阶，顺着乔觉的目光望向山顶 —— 那里隐约可见一方平整的石台，据说曾是专供皇家祈福观星的修行台。
"当年道长们在双峰间打坐百日，引得云雾在此聚而不散，" 乔觉指着那块平台，"天子见了视作祥瑞，特意在史书里记了一笔。"
班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只瞧见几个穿着汉服的姑娘举着自拍杆，背景里的咖啡店招牌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空气中飘来咖啡混着奶油的甜香，还夹杂着桂花乌龙的气息，把本该清冽的山风都染得腻乎乎的。
青石板阶染着苔痕，班曜扶住湿滑的树杆向上张望，走着走着就会听见一阵尖叫，回荡在山谷延绵不绝，不由得问："这怎么回事啊……谁叫的？是不是什么山魈之类的？"
乔觉脚下差点一滑："什么山魈，这地方是国家地理标志景区，修的有玻璃栈道和山上蹦极，你跳你也叫。"
麦多多多多多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班曜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第一次不走正道逛景点，忘了这情况了。"
他这么说着，果然就在山那边看到索道和蹦极的几十米高的大铁架子，尖叫声不断传来。
这怪我么，这还是清修的地方么？
本来以为吉祥寺卖手串己经够商业化了，没想到长庆观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终于踏上道观大门前的青石板阶梯时，喧闹忽然被滤去了大半。斑驳的青砖墙上爬满爬山虎，檐角的铜铃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清越的响声。连游客的说话声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班曜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镜头忽然被树枝上挂满的红绸带挡住了。他随手拨开一条，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信女愿荤素搭配，暴瘦十斤，换原恺义事业大顺。"
班曜没忍住笑出声，小心翼翼地把绸带重新系好，还特意拍了张照发给江溪真。那边几乎是秒回，非要班曜帮忙找找有没有写他名字的。
班曜才不搭理他，转身跟着乔觉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感慨："这景点做的还是很好的。"
他刚说完，就看见有几个穿着古装的姑娘要和一位小道长合影，小道长连连后退，躲到了殿内。
乔觉也瞧见了这一幕："你看，这就是服务意识还不到位，游客要合照就合照嘛。"
他正说着，身后就传来一声："纪官说的不错。"
乔觉和班曜同时回头，只见个穿着灰色衲衣的中年道长站在那里，头戴青灰色小帽，颔下留着三缕短须，正含笑看着他们。晨光透过殿角的飞檐照在他脸上，沟壑分明的皱纹里仿佛盛着月光。
乔觉立刻拱手行礼："天阳道长。"
班曜不懂拱手抱拳，手忙脚乱地合了个十，然后自己把自己尴尬地不知道手放哪好。
天阳道长很是随和，甚至还给班曜回了个合十，把班曜看得一愣一愣。
"有什么关系，当年不是还说老子化胡为佛，这边走吧。"天阳道长专门出来接他们两个，还让人觉得受宠若惊。
班曜跟在乔觉身后，小声问："什么呼呼为佛？"
"化胡为佛，古时候的知识分子提倡三教一家，讲究三教圣人其实同出一脉。你别当真，就当天阳道长不跟你计较，实在不会行礼你就鞠躬。"
有天阳道长领着，他们得以穿过挂着 "游客止步" 牌子的月亮门。班曜左顾右盼，看着廊柱上斑驳的彩绘和墙角不知名的香草，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
首到在一间雅致的厢房坐下，乔觉才正色道："匆忙打扰道长，实属不该。但具体情况我己在微信中详述，不知道长可有什么建议？"
天阳道长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班曜："斗星砚的事，你再具体说说？"
乔觉让班曜先讲，自己去给观主打个招呼。班曜本来还有点怵，但见天阳道长听得认真，眼神里带着鼓励，讲着讲着就打开了话匣子，连黑无常和江溪真相处的细节都抖了出来。
"……所以，我们和小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黑无常跟他相处的也非常不错。"
天阳道长面带笑容地听他讲完，然后肯定了班曜的感情偏向："斗星砚命格珍贵，常遇贵人，你和纪官能把无常老爷介绍给他，就是他的幸运。"
班曜还是第一次当别人的贵人，高兴地问："那我呢，我能不能遇到贵人？"
天阳道长捻着胡须，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阳光透过窗棂落在道长手上，能看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明明看着细腻，配上那把胡子却让人猜不出年龄。
他沉吟道：“你这个面相……”
乔觉推门进来，见天阳道长似乎要点拨班曜，心里一动，他一首担心自己身边的鬼神之事会连累班曜，此刻也悄悄走了过来，想听听究竟。
厢房里的光线忽然柔和下来，檐角的铜铃又轻轻响了一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话语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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