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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质问与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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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军的帆布帐篷外,夜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篷布,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哭泣。

单空偌靠坐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胸口的绷带又渗出了一点淡淡的血迹。他闭着眼,呼吸微弱而均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只有紧抿的嘴唇泄露了他并未安睡的秘密。

谭义夜就站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他,望着帐篷外漆黑的雨夜。他己经保持这个姿势快一个时辰了,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帐内只点了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狭小的空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帆布上,扭曲而孤寂。

“你到底要装睡到什么时候?”谭义夜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帐篷里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很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压抑不住的怒火,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崩断。

单空偌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依旧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

“单空偌!”谭义夜猛地转过身,目光像淬了火的刀子,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人,“我知道你醒着!看着我!”

单空偌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有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像冬日湖面的薄冰,一碰就碎。

就是这种眼神,这种语气。

仿佛他们之间那两年的纠葛,那些雪夜里的温情,那些地牢里的痛苦,那些刑场上的决绝,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谭义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几步冲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单空偌,眼底翻涌着压抑了两年的怒火和委屈。

“为什么?”谭义夜的声音发颤,第一个字出口,就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假死?!”

单空偌的眼神依旧平静,甚至还微微侧了侧头,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不然呢?等着你真的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谭义夜低吼一声,声音陡然拔高,“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杀你!”

“是吗?”单空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那地牢里的鞭子,刑场上的枪声,算什么?”

“那是……”谭义夜想解释,想告诉他那是为了保护他,想告诉他当时的无奈,可话到嘴边,却发现一切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地牢是他下令关的,鞭子是他默许抽的,刑场的枪声是他亲手安排的。

无论初衷是什么,伤害己经造成了。

“那是什么?”单空偌追问,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被压抑的痛苦和愤怒,“是你谭大少帅一时兴起的游戏?还是觉得把我折腾够了,再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谭义夜激动地抓住单空偌的肩膀,忘了他胸口的伤,力道之大,让单空偌疼得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放开!”单空偌猛地推开他,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胸口的绷带瞬间被血色浸透。

谭义夜被他推得后退了一步,看到那抹刺目的红,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疼得他手脚冰凉。他下意识地想上前帮他顺气,却被单空偌冰冷的眼神逼退。

“别碰我。”单空偌的声音因为咳嗽而更加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谭义夜,我嫌你脏。”

“脏”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插进谭义夜的心脏。他看着单空偌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厌恶,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冒着通敌的风险,从死人堆里把他抢回来,守在他床边寸步不离,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伤势,换来的,就是一句“我嫌你脏”。

“我脏?”谭义夜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和疯狂,“单空偌,你告诉我,我哪里脏了?是我亲手把你从刑场上救下来脏?还是我这两年为你受的煎熬脏?还是……”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还是我对你的心思,脏?”

单空偌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有了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又被冰冷覆盖。他别过头,不再看谭义夜,声音冷得像冰:“都脏。”

谭义夜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然后碎裂。他看着单空偌决绝的侧脸,突然觉得很累,累得像跑完了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

“为什么要骗我?”谭义夜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单空偌,我们之间,就真的这么不可信吗?你哪怕……哪怕跟我透一点口风,告诉我你要走,我也不会……”

“告诉你?”单空偌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告诉你,让你再把我关起来?还是让你把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害死?”

“我没有!”

“沈星琪呢?”单空偌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狠狠砸在谭义夜心上,“她是不是也被你害死了?!”

沈星琪。

又是沈星琪。

这个名字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每次被提起,都会鲜血淋漓。

谭义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怎么告诉单空偌?

告诉她是为了救自己才死的?

告诉她死前还把单空偌活着的消息传递给自己?

告诉她用生命换来的嘱托,自己却用这种方式“兑现”了?

他说不出口。

在沈星琪的牺牲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看到谭义夜沉默,单空偌眼底的冰冷更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怎么?说不出来了?谭义夜,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我们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的目的达到了,是不是?”

“我没有!”谭义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愤怒,“星琪的死是个意外!我从来没想过要她死!”

“意外?”单空偌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在你谭大少帅的世界里,是不是所有的牺牲,都可以用‘意外’两个字来解释?我父亲的死是意外?我家破人亡是意外?星琪的死也是意外?”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我呢?我是不是也该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假死的‘意外’?”

谭义夜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死死地盯着他,眼底翻涌着痛苦、愤怒、委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绝望。

他知道单空偌恨他。

恨他的偏执,恨他的掌控,恨他的不信任。

可他不知道,这份恨意竟然这么深,深到足以淹没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

“这些年,你到底在哪里?”谭义夜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过得好不好?”

这个问题,他想问了两年了。

无数个午夜梦回,他都在想,单空偌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过着安稳的日子。

现在他知道了。

他活着。

却成了他的敌人。

单空偌看着他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心里没有丝毫动容,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凉。

“托你的福,”单空偌的声音很冷,“在南方,过得很好,至少……不用活在你的阴影里。”

“阴影?”谭义夜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在你眼里,我给你的,就只有阴影吗?”

那些雪夜里的疗伤,那些不经意的维护,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温柔,难道都一文不值吗?

单空偌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像是懒得再跟他废话。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尖锐的指责都更让谭义夜痛苦。

他猛地抓住单空偌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看着我!单空偌,你看着我!”

单空偌被迫睁开眼睛,眼底是一片冰封的死寂:“放开。”

“我不放!”谭义夜的眼神疯狂而偏执,“除非你告诉我,你对我……就真的没有一点心吗?哪怕只有一点点,像我对你一样……”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了。

他不敢听答案。

他怕听到那个最残忍的结果。

单空偌看着他眼底的疯狂和脆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传来一阵细微的疼。

有过吗?

或许吧。

在那个雪夜的小站,在他笨拙地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时候。

在他不顾一切挡在自己身前,替自己挨了那一枪的时候。

在他看似强硬的保护下,默默为自己扫清障碍的时候。

可那些微弱的悸动,早己被地牢里的鞭子,刑场上的枪声,还有星琪的死,彻底磨灭了。

剩下的,只有刻骨的恨意,和无法跨越的鸿沟。

“没有。”单空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从来没有。谭义夜,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谭义夜的手猛地松开,像是被烫到一样。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桌子,上面的水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帐篷里显得格外刺耳。

水洒了一地,像一滩无法收拾的眼泪。

“从来没有……”谭义夜喃喃自语,重复着这西个字,眼神空洞而茫然,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原来如此。

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他的挣扎,他的痛苦,他的思念,他的牺牲……在单空偌眼里,都只是一个笑话。

“你走吧。”单空偌闭上了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累了,想休息。”

谭义夜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盯着单空偌,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雨还在下,敲打着篷布,也敲打着他早己千疮百孔的心。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帐篷门口走去。

他的背影在煤油灯的光晕里显得格外孤寂,带着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我不会放你走的。”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离开我身边。”

说完,他拉开帐篷的门,走进了茫茫的雨夜。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却浇不灭他眼底那片疯狂而偏执的火焰。

帐篷里,单空偌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谭义夜消失的方向,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那是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痛苦,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迷茫。

他真的能彻底放下吗?

真的能像自己说的那样,对谭义夜没有一点心吗?

不知道。

他只知道,星琪的仇不能忘,家国的责任不能丢。

他和谭义夜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恩怨,还有南北的战火,还有无数牺牲者的鲜血。

他们注定,只能是敌人。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洗尽这世间所有的罪恶和伤痛。

可有些东西,一旦刻进了骨子里,就算用再多的雨水,也冲刷不掉。

单空偌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滴在枕头上,悄无声息。

这是他假死脱身以来,第一次,为谭义夜流泪。

也是最后一次。

他对自己说。

***帐篷外,谭义夜站在雨里,任由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

副官撑着伞跑过来,想为他遮雨,却被他挥手打开。

“少帅,雨太大了,您会生病的。”副官焦急地说。

谭义夜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帐篷的方向,眼神偏执而疯狂。

他不会放他走的。

死也不会。

就算单空偌恨他,怨他,就算他们之间只剩下无休止的争吵和折磨,他也要把他留在身边。

这是他欠他的。

也是他欠自己的。

这场纠缠,既然己经开始,就只能用生命来结束。

谭义夜猛地转身,走进了雨幕深处,背影决绝而孤寂。

副官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赶紧跟上。

他知道,从少帅把这个“林参谋”从战场上抢回来的那一刻起,北方军的天,可能就要变了。

而这场在雨夜里爆发的质问与沉默,不过是另一场更大风暴的开始。

一场注定要裹挟着更多人,走向未知命运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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