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每一寸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释空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鲜血与泪水混合在一起，在青砖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他将那块染血的令牌举过头顶，像举起了整个家族的罪孽，也举起了自己无望的救赎。
莲晟涞站在他面前，久久没有说话。
不是震惊，不是难以置信，甚至不是愤怒。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释空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坦白，只是在说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寻常事。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是怎样一场正在酝酿、即将席卷一切的滔天风暴。
十几年了。
从她躲在莲池淤泥里，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听着他们绝望的惨叫，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和血腥气开始，这场风暴就在她的心底积聚。
她忍了太久，藏了太久，演了太久。
现在，风暴的中心终于出现了。
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她处心积虑接近，费尽心机引诱，曾让她有过片刻动摇，也曾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她的仇人。
萧澈。
镇国公府的三公子。
释空。
这三个名字在她脑海中疯狂地旋转，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充满了仇恨和讽刺的网，将她牢牢地困在其中。
“呵……”
一声极轻极轻的笑，从莲晟涞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冰冷，让释空的心猛地一沉。
他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她。
然后，他看到了。
莲晟涞脸上的平静，如同冰层般碎裂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扭曲的笑意。
那笑意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萧澈……镇国公府……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她的笑声尖锐而凄厉，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划破了房间里死寂的空气，也划破了释空最后一丝侥幸。
“青莲……”释空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恐惧，“你……”
“别叫我青莲！”莲晟涞猛地收起笑容，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狠厉，像淬了毒的匕首，首刺释空的心脏，“我不是青莲！我是莲晟涞！莲家的莲，晟世的晟，涞水的涞！”
“你记住了！我是莲晟涞！是被你父亲萧靖远，被你大哥萧澈，被你们整个镇国公府，满门抄斩的莲家，唯一的幸存者！”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激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的腥气和无尽的恨意。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净业寺？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那么巧地遇见你？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对你那般‘情深义重’？”
莲晟涞一步步逼近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将他焚烧殆尽。
“我是来复仇的！萧澈！我是来向你们萧家复仇的！”
“我接近你，是因为我查到了蛛丝马迹，知道你可能和镇国公府有关！我引诱你，是想让你这个名动天下的‘玉面佛子’身败名裂，让你们萧家颜面扫地！我让你破戒，让你爱上我，让你为我生孩子，都是我的计划！都是我复仇的一部分！”
她的话，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释空的心上，将他最后一点希望和尊严，砸得粉碎。
“你以为我爱你？”莲晟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再次疯狂地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爱你？我爱你？那我死去的爹娘，我死去的兄长，我死去的族人，他们会答应吗？！”
“我对你只有恨！只有利用！你和你那个魔鬼父亲，和你那个刽子手大哥，和你们整个萧家，都该死！都该下地狱！”
释空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知道这一切很残忍，却没想到，会残忍到这种地步。
原来，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爱，他的痛，他的挣扎，他的愧疚……全都是她精心编织的一场骗局。
他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傻傻地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找到了救赎。
多么可笑！
多么可悲！
“你这个骗子……”释空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痛苦。
“骗子？”莲晟涞冷笑一声，猛地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释空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释空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但他没有动，也没有躲，只是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是骗子？”莲晟涞的眼神更加疯狂，“那你呢？萧澈！你就不是骗子吗？你隐瞒身份，装作一副慈悲为怀的高僧模样，你难道就不是骗子吗？！”
“你骗了所有人！你骗了净业寺的和尚！你骗了那些信奉你的善男信女！你最该死的是，你骗了我！”
她越说越激动，手脚并用，疯狂地打着释空，抓着他的头发，撕咬着他的手臂。
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是萧家的人？！你为什么要爱上我？！”
“我恨你！萧澈！我恨你！”
“我恨不得杀了你！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去告慰我莲家数百条冤魂！”
她的声音凄厉而绝望，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释空任由她打骂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疼痛早己麻木，心中的痛苦，远比身体上的伤痛要剧烈千万倍。
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
是他，是他的家族，把这个曾经可能温婉善良的女子，逼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罪有应得。
莲晟涞打累了，骂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她喘着粗气，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还挂着泪水，眼神却依旧冰冷而狠厉。
她的目光，落在了床上熟睡的孩子身上。
那个她和释空的孩子。
那个流淌着一半萧家血脉的孩子。
“还有他……”莲晟涞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冰冷，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和憎恨，“这个孽种！”
释空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青莲！不要！他是无辜的！他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莲晟涞像是被踩到了痛处，再次尖叫起来，“我没有这样的孩子！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萧家的孽种！是你这个仇人的儿子！”
她冲过去，一把掀开被子，就要去抓那个熟睡的孩子。
“不要碰他！”释空疯了一样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的腿，“青莲！求你了！不要伤害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冲我来！求你放过他！”
莲晟涞被他抱住，动弹不得，更加愤怒。
她低头看着死死抱着自己腿的释空，眼中充满了鄙夷和憎恨。
“放过他？”她冷笑一声，“那谁来放过我？谁来放过我莲家数百条冤魂？！”
“他身上流着你们萧家的血！他就该死！就该为我莲家的人陪葬！”
她说着，竟然真的伸出手，朝着孩子细嫩的脖颈抓去。
“不——！”释空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将莲晟涞扑倒在地。
两人翻滚在地，扭打起来。
“放开我！萧澈！你这个魔鬼！放开我！”莲晟涞疯狂地挣扎着，尖叫着。
释空死死地抱着她，不让她靠近孩子。
“青莲！清醒一点！他是你的儿子啊！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啊！”
“我没有这样的儿子！我没有！”
混乱中，莲晟涞随手抓起身边的一个花瓶，狠狠朝着释空的头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花瓶碎裂开来，碎片西溅。
释空的额头被砸中，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但他依旧死死地抱着莲晟涞，没有松手。
床上的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激烈的争吵声惊醒了。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混乱的一幕，看到母亲狰狞的面孔，看到父亲流血的额头，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尖锐而无助，像一把锥子，刺向房间里的两个人。
莲晟涞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看着床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看着他那张酷似释空，却又带着她影子的小脸，眼中的疯狂和恨意，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但那松动只是一瞬间。
很快，她眼中的冰冷和憎恨，再次占据了上风。
她用力推开受伤的释空，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后退几步。
她看着床上哭泣的孩子，又看着地上额头流血、眼神死寂的释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将身边的桌子掀翻了。
“哐当——”
桌子上的茶具、书籍、摆设，全都摔落在地，碎裂开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
就像他们此刻的人生。
莲晟涞站在一片狼藉中，头发凌乱，衣衫染血，眼神疯狂而绝望。
她看着释空，一字一句地说道：“萧澈，我告诉你，这还没完。”
“你们萧家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你，还有你这个孽种，都别想逃！”
说完，她再也不看释空一眼，也不看床上哭泣的孩子，转身踉踉跄跄地冲出了房间，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房间里，只剩下释空，床上哭泣不止的孩子，以及一片狼藉和死寂。
释空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的鲜血还在不停地流淌。
他没有去擦，也没有去看床上哭泣的孩子。
他的眼神，空洞而死寂，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再也没有了一丝光亮。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爱恋，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愧疚……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
他就像一个行尸走肉，麻木地站在那里。
耳边，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哭声，仿佛是在为他，为莲晟涞，为这个刚刚来到世上不久，就注定要背负沉重罪孽的孩子，奏响的一曲绝望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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