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罡的铜钱剑卡在第西具水尸的肋骨里时，整条走廊的腐臭味突然变了调——像掺进一勺熬糊的中药，苦得人舌根发麻。林久指间的缝合线“啪”地崩断，尸身胸腔猛地裂开，涌出的却不是内脏，而是上百缕靛蓝色丝线，蛇群般缠上他的手腕！
“针眼……”林久盯着丝线末端的锈痕低吼。这些线分明是被人用粗针生生扎进尸骸经络的，针孔边缘还凝着黑血痂。
“百煞牵魂术！”陈疯子傩面下的声音第一次透出寒意，“袁老鬼在拿青藤养傀！”
半小时前，B2层供水房。
暴雨顺着通风管倒灌，积水淹到小腿肚。苏小小缩在雷罡背后画符，朱砂笔尖抖得筛糠似的：“左、左三十度角排水管……有东西卡住了！”
雷罡一脚踹开锈蚀的铁箅子，污水中浮起个鼓囊的垃圾袋。袋口被某种锐物划破，露出半截泡发的账本，封面印着褪色的“青藤基建维修记录-1998”。
“怪不得水尸专爬B1楼梯。”莫衍的素描本上速写出水管走向图，红笔圈住交叉点，“维修口正对地下室停尸柜——有人改过管道！”
林久蹲身捞起垃圾袋。腐叶堆里埋着团靛蓝色丝线，线头死死绞着枚铜纽扣。他指尖刚触到纽扣——
“疼……线缠住心了……” 女声呜咽炸响在颅骨里！
比以往任何尸语都清晰，仿佛说话的人正贴着他耳垂喘息。
雷罡突然劈手夺过丝线：“别碰！这东西在吸阳气！”他掌心铜钱纹印灼得发红，靛蓝丝线却越缠越紧，纽扣表面“咔”地裂开细纹，渗出一滴混着煤灰的黑血。
“是焚化炉的渣滓。”林久蘸了点血捻开，“未燃尽的骨屑掺了朱砂——有人在用秽物养线。”
配电室闸刀推响的瞬间，黑暗如墨汁泼满走廊。
七具水尸同时僵首，胸腔内传出“咯噔”声，像生锈的齿轮被强行扳动。陈疯子的傩舞步法陡乱：“糟！控尸的换了芯子！”
靛蓝丝线从尸身眼耳口鼻钻出，凌空织成一张巨网！网眼间浮现出扭曲人脸，有林久缝合过的化工厂保安，有莫衍画里溺亡的旗袍女人，甚至包括三天前在食堂噎死的病人老吴——全是青藤近年非正常死亡的“标本”！
“袁老鬼把死者残魂缝进线里了！”苏小小尖叫着甩出符箓。金光撞上魂网的刹那，人脸齐声哀嚎，声波震得墙体簌簌掉灰。雷罡的铜钱剑劈中网绳竟溅出火星，剑锋崩开米粒大的缺口。
林久突然冲向魂网中心。
鬼脸撕咬着他手臂，工作服袖口瞬间被血浸透，他却将染血的掌心按上那张属于保安张伟的脸：“罐子里的东西还在哭吗？”
张伟的鬼脸骤然定格。
丝线疯狂扭动，魂网撕开一道裂隙！陈疯子傩面迸射血光，咒言如雷暴炸响：“傩神借法——破障！” 铜铃法杖捅进裂隙猛搅，整张网剧烈抽搐起来！
配电箱后传来一声阴笑。
缝隙阴影里浮出半张褶皱的脸，枯指捏着根尺长的骨针，针眼穿着靛蓝丝线正飞快收网——是锅炉房聋哑工人老赵！此刻他嘴角咧到耳根，喉结滚动着发出袁老鬼的沙哑腔调：“林家小子，你这双摸尸的手……归我了！”
骨针疾射林久眉心！
雷罡横剑格挡，“铛”地被震飞撞墙。针尖距林久眼球三寸时，他额间突然浮起一点金痕——往生灯的火苗第一次具象化，细如麦芒却灼得骨针青烟首冒！
“灯火？！”袁老鬼失声怪叫。
火苗顺着丝线燎烧，魂网中的人脸接连平静消散。张伟的鬼脸突然转向林久，腐坏的嘴唇缓缓开合：
“袁……在地下库房……缝活人……”
话音未落，所有丝线“嘭”地自燃！蓝色火焰裹着老赵身躯翻滚，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皮肤下鼓起数百个游动的线团，整个人像被吹胀的缝合怪。陈疯子法杖插地：“闭呼吸！”
“轰——！”
靛蓝火球炸成腥臭血雨。焦黑的骨针当啷落地，针尾拴着半片未烧尽的纸符，朱砂绘着扭曲的“傀”字。
尘烟散尽，林久从血泊拾起骨针。针眼内侧刻着极小篆文——“怨骨为引，百鬼缝心”。
“是阴傀宗的‘百煞针’。”陈疯子踢开老赵焦黑的颅骨，“袁老鬼抽空他脑髓，把自己一缕分魂缝进去当傀儡……真正的老赵三年前就死了。”
莫衍突然将素描本拍在墙上。画中是老赵视角的记忆片段：深夜的锅炉房，袁老鬼佝偻着背，用骨针将靛蓝丝线缝进昏迷病人的胸口。角落铁笼里关着七八个裹尸袋，袋口露出青藤病号服的条纹边角——都是近期“转院治疗”的失踪者！
“他在用活人养百煞傀线！”苏小小牙齿打颤，“那些丝线吸够阳气……就能把整栋楼变成缝尸台！”
林久攥紧骨针，针尖刺破掌心。血珠滚落时，额间灯痕微弱一闪。
雷罡突然揪住他衣领提起：“你早知道灯火能克袁老鬼？”
昏暗光线下，林久瞳孔浮起碎金：“现在知道了。”
他望向走廊尽头漆黑的通风口——那里飘来极淡的靛蓝色烟雾，混杂着新鲜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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