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罡的拳头砸在沙袋上,闷响声在康复室回荡。汗水顺着他剃光的头皮淌进衣领,精悍的肌肉线条随动作绷紧。几个真正的病患缩在角落玩积木,护工阿萍瞟了眼墙上的钟:“068号,该回房吃药了。”
“吵死了!”雷罡猛地转身,眼底血丝狰狞,“老子数到三——”话音未落,他脖子突然诡异地一缩,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般呛咳起来。
对面窗边,林久正低头缝合一只棉布玩偶的断臂。针尖穿过布料时,一缕灰气从玩偶眼眶飘出,散进午后阳光里。他指尖微顿——这玩偶的主人是七号楼自杀的女病人,三天前才被家属领走遗物。
“三秒。”雷罡的拳头停在半空,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脏话。
阿萍翻着白眼走开。林久将玩偶放回置物架,视线扫过雷罡颈侧鼓胀的青筋。那里浮着半道紫黑色指痕,像被泡发的尸体掐过。
走廊尽头的清洁工具房弥漫着霉味。苏小小蜷在拖把桶和消毒液箱子后面,膝盖上摊着半张皱巴巴的牛皮纸。朱砂笔尖悬在纸面颤抖,一滴赤红颜料砸在“敕令”二字上,洇成血痣般的圆斑。
“又错了……”她小声嘟囔,指甲掐进胳膊里。昨夜B1停尸间的阴气顺着通风管道渗进病房,后颈像贴了块冰。她撕掉符纸揉成团,墙角的废纸篓里己有半桶朱砂斑驳的纸球。
门轴突然吱呀作响!
苏小小触电般把符纸塞进袖管,抱起膝盖缩成团。门缝里探进半张蜡黄的脸,是负责三楼清洁的老赵。他佝偻着背挤进来,浑浊的眼珠扫过水桶后的阴影:“有人看见我钳子没?”
铁皮柜被拉开,扳手和铁丝哗啦散落。老赵弯腰去捡,后腰窜出一截暗红——病号服下摆被撩起,腰眼处赫然缝着巴掌大的麻布补丁,粗劣的针脚爬成蜈蚣状,渗出黄褐色尸油般的黏液。
腐臭味瞬间压过消毒水味。
苏小小盯着那截麻布,瞳孔缩成针尖。她认识这针法:麻线交叉处藏着三道回纹勾,是《阴傀秘录》里“锁魂钉”的变体!3
“找着了!”老赵从桶底抽出老虎钳,哼着荒腔走板的戏词离开。门合拢的刹那,苏小小哆嗦着摸出袖中符纸。朱砂笔疾走如飞,最后勾出的镇煞符却多了一撇——笔尖被冷汗打滑,破煞咒画成了招邪引!
她攥着符咒僵在原地,铁皮柜后忽然传来窸窣声。半桶漂白水后露出半张焦黑的纸角,像被火燎过。
林久在洗衣房找到陈疯子时,他正把傩面扣在烘干机滚筒上跳舞。
“东南角……死门开喽!”破锣嗓子震得洗衣机嗡嗡共振。陈疯子踩着禹步转圈,油腻的傩面在洗衣机圆形玻璃门上扭曲变形,“冤魂推磨,活人添柴——”
“七号楼玩偶身上的阴气,是你清的?”林久打断他。
陈疯子猛一跺脚,傩面眼洞里的目光钉子般扎过来:“小林子,死人话听多了,活人话倒听不懂?”他指尖戳向天花板,“三楼!有东西在吃‘线’!”
林久倏然抬眼。青藤病院所有管线都暗藏符文,是守夜人布下的“缚灵网”。若真有东西蚕食灵力红线……
他突然转身冲向楼梯。陈疯子捞起傩面扣在脑后,破锣嗓子追着他脚步声喊:“申时三刻!阴火旺极——”
消毒水味混着腐臭淤积在三楼工具房。林久推开虚掩的门时,苏小小正跪在水渍里扒拉铁皮柜。
“线断了……”她攥着一把灰烬喃喃道,指缝间漏出焦黑的纸屑。墙角那沓废符纸己烧成灰堆,余烬里却不见火星,只浮着霜花状的冰晶。1
林久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冰灰。寒意刺骨,灰烬里缠着几不可见的靛蓝丝线——与化工厂尸体心口的金线同源!
“冰焰灼符,阴傀宗在找阵眼。”苏小小突然抬头,社恐的瑟缩被某种锐利取代,“那堆废符有七张‘地缚灵’试验品,能标记游魂轨迹……现在全成了诱饵。”
工具房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老赵哼着戏腔晃过门口,腰后麻布补丁下渗出更多黏液。一滴油黄液体坠向地面,林久闪电般伸脚抵住墙边水桶——
哐当!水桶翻倒,污水漫过老赵鞋面。
“要死啊!”老赵骂骂咧咧弯腰擦鞋。就在他后颈暴露的瞬间,林久瞳孔骤缩:衣领下蜿蜒的青黑色血管全部拧成麻花状,皮肤下凸起密密麻麻的缝线结!
苏小小突然将那张画错的符纸拍在地上。朱砂符咒触到污水瞬间泛出红光,老赵后颈的线结猛地一抽!
“呃啊!”他捂住脖子怪叫起来,眼白爬满蛛网血丝。
流光顺着污水窜向符纸,却在触及符咒时陡然变向,毒蛇般缠上苏小小脚踝!刺骨阴寒顺小腿攀升,她袖中符纸哗啦散落一地。
林久抓起拖把桶里的抹布塞进污水,浸透的布料裹住靛蓝流光。阴气撞上棉絮发出烙铁淬火般的滋响,他反手将抹布按进那堆符纸余烬——
轰!冰火爆燃!
靛蓝火焰裹着朱砂灰冲天而起,火中浮现无数挣扎的人形虚影。寒热交迸的气浪掀翻铁皮柜,扳手螺丝钉暴雨般砸落。苏小小被林久拽到门后,爆燃的冰焰中心浮现一只巨大针眼虚影!
火焰熄灭时,工具房只剩满地冰霜。老赵瘫在门外翻白眼,后颈缝线消失无踪。
张院长蹲在灰烬旁,镊子尖夹起半片未烧尽的符纸。焦糊边缘蜷曲如爪,朱砂勾勒的破煞咒被冰焰蚀改,逆转为阴森的引魂幡纹样。
“阴傀宗的‘逆笔破阵术’。”他举起残符对着灯光,靛蓝丝线在纸纹中游动,“借他人之手篡改符咒,杀人破陣两不误。”
苏小小盯着自己发抖的手:“那滴尸油……是触发剂。”
“不怪你。”张院长把残符收进密封袋,“袁老鬼三百年道行,算计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他瞥向林久,“你怎么看?”
林久正用镊子拨弄灰堆。冰晶覆盖的焦炭下埋着半枚铜钮扣,化工厂制服专用。
“张伟的扣子。”他擦净钮扣内侧的编号,“有人从停尸房偷了证物,塞进废纸篓当阵引。”
陈疯子的傩面突然卡进窗框:“查监控啊!老子跳舞时看见监控红灯亮——”
“昨晚B1监控全断了。”张院长打断他,“备用线路经过工具房。”
所有人看向墙角的线路箱。铁皮盖板敞开,十几根电缆被齐刷刷剪断,断口处黏着晶亮的黏液。
林久用镊子刮下黏液闻了闻。
福尔马林混合尸蜡的味道。
308病房弥漫着松节油气味。莫衍坐在画板前,颜料盘里靛蓝与朱砂搅成污紫色。
“针眼。”林久说。
画笔猝然折断。莫衍抓过刮刀铲掉画布上未干的油彩——原本涂着康复室积木塔的角落,被刮刀拖出一道漆黑裂痕。裂痕深处,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球浮在针尖上,瞳孔里映着青藤病院的倒影。
“他在看我们。”莫衍把刮刀扎进画框,“用所有死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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