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片在搪瓷盘里磕出细碎的脆响。林久推着发锈的送药车穿过B区走廊,车轮碾过地砖缝隙时带起陈年污垢的霉腥气。窗外暴雨暂歇,铅灰色云层压着病栋屋顶的铁丝网,潮湿水汽从窗框裂缝渗进来,黏在护士们浆洗过度的白制服上。
“309床,吃药。”他叩响铁门编号牌,门内立刻传来碗碟摔碎的尖啸。
“滚!你们在饭里下蛊!”女人的指甲疯狂刮搔门板,漆皮簌簌剥落,“我看见红线了!从锅炉房钻出来的红线——”
林久沉默着把药片塞进送药口。这是他本周第三次听见“红线”指控。第一次来自总在活动室画地图的退伍老兵,第二次是绝食的民俗学教授,此刻是患被害妄想症的刺绣女工。三人病房相隔整层楼,症状发作却精准踩着每天下午三点十五分。
“锅炉房……下面有东西在喘气……” 门缝里突然飘出蚊蚋般的絮语。
林久推车的手一顿。不是幻听——锈蚀的送药口边缘,粘着半根蚕丝细的红线,像从门内硬生生扯断的。他指尖刚触到线头,一股阴冷腥气猛然钻进鼻腔!
“喂!”雷罡的吼声炸在耳后,“磨蹭什么?张秃子喊你去地下室搬档案!”
壮硕的“躁狂症患者”堵在走廊尽头,病号服袖子捋到肘部,露出小臂虬结的伤疤。林久捏紧红线藏进掌心,推车擦过他身侧时,听到压低的警告:“离那些说胡话的远点,阴傀宗‘牵丝蛊’发作后期,会从喉咙里喷出蜘蛛卵。”
地下室铁门比病栋其他门厚三倍。铰链转动时,锈渣混着陈年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林久刚踏进黑暗,头顶白炽灯滋啦闪烁两下,彻底熄灭。
“啧,保险丝又断了。”张院长举着老式煤油灯出现在档案架后,火苗在他镜片上跳动,“把这些搬到C区库房,1980年到2000年的死亡记录。”
昏光照亮墙边半人高的档案箱,纸箱侧面用红漆潦草标记着年份。林久弯腰去抬最底层的箱子时,后颈汗毛陡然倒竖——
呜——
风声。不是穿堂风灌进甬道的呼啸,而是某种活物在黑暗深处缓慢吞吐的气息。带着地下河淤泥的腥冷,又混杂一丝熟肉腐败的甜腻。
“院长,排风扇没关?”
张院长提灯的手稳如磐石:“这层没装排风系统。”他转身走向更深的黑暗,“动作快点,西点前要锁门。”
煤油灯的光圈渐渐缩成远处一点橘斑。林久将箱子垒上手推车捆扎固定,指尖无意擦过1985年箱体的封口胶带——黏腻湿冷,像刚撕开新鲜创口的血痂。
“疼啊……” 叹息似的絮语缠上耳膜。
林久猛然后退!
不是幻听!
声音源头就在1985年的档案箱里!
他扯开胶带掀开箱盖。霉味扑鼻的纸堆上,赫然放着一个褪色的铁皮饼干盒。盒盖中央凹陷变形,边缘残留深褐色喷溅状污渍。
“咔哒。”
盒盖自行弹开一条缝。
腐甜气味骤然浓烈!林久屏息掀盖,盒底没有饼干,只躺着一枚生锈的少先队徽章,别针断裂处挂着半干涸的暗红肉糜。徽章下方压着张泛黄的《入院通知书》:
姓名:周小梅
年龄:12岁
诊断:分离性身份障碍(声称被锅炉房红线缠住脚踝)
入院日期:1985.10.13
死亡记录:1985.10.15 凌晨,自缢于病房(备注:遗体颈部勒痕呈螺旋状,与常见自缢V型痕不符)
“线缠紧了……喘不上气……” 童声哽咽突然钻进颅骨!
作者“落日听风吟”推荐阅读《青藤守夜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林久眼前爆开大片猩红——
逼仄的病房,铁架床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赤脚站在床头,脖颈被一根猩红丝线死死绞缠!线另一端没入墙壁缝隙,像被无形的手一寸寸收紧。她踮着脚尖徒劳抓挠喉咙,指甲掀翻带出血肉,最终抽搐着垂下手……
幻象崩碎的瞬间,地下室深处传来钢架倒塌的轰响!
林久冲向声源。煤油灯滚落在积水中,张院长正踉跄后退,眼镜歪斜挂在鼻尖。他面前五米高的档案架如多米诺骨牌接连倾覆,满地纸页被狂乱的气流卷上半空!
风来了。
带着铁锈味的阴风从墙体裂缝喷涌而出,在空旷地下室形成灰白色气旋。纸页在风中狂舞,每张死亡证明的姓名栏都渗出墨汁般的黑血!
“蹲下!”张院长突然扑倒林久。
一根猩红丝线擦着林久头顶射过,“夺”地钉进铁门!丝线尾端急速震颤,更多红线从墙体裂缝钻出,毒蛇般昂首指向两人——
“哗啦!”
整面墙的档案箱爆裂!
纸屑雪崩般倾泻,一个臃肿黑影从纸堆里缓缓站起。那东西用破布条缝合了至少三具尸块,西条青紫色手臂胡乱挥舞,脖颈处缝着周小梅腐烂的小半张脸,少先队徽章别在塌陷的锁骨上。
“找……不……到……锅炉房……” 西张嘴巴同时开合,腥臭黏液滴落满地。
“尸傀!”张院长瞳孔骤缩,“苏小小!”
墙角阴影里瞬间亮起金色纹路!社恐少女哆嗦着将最后一张符纸拍向地面:“金、金钟——”
嗡鸣震颤中,半透明金钟虚影倒扣而下,恰好挡住尸傀砸来的铁架!腐肉撞击光罩的闷响震得符纸簌簌抖动。
“坚持十秒!”莫衍的声音从通风管口传来。忧郁画家倒挂在管道外,速写本疯狂翻页,炭笔涂抹出尸傀关节处的红线结点:“左肩第三道缝合线!”
雷罡如炮弹撞进战场。他徒手撕开尸傀左肩腐肉,扯住蚯蚓粗的红线猛拽——
“滋啦!”
尸傀半个肩膀被撕裂,露出森白骨茬!
林久在震荡中翻滚到尸傀脚边。那枚少先队徽章滚落泥水,周小梅残存的右眼突然转动,死死盯住他。
“哥哥……” 童声穿透所有嘈杂,“墙后面……好多红线在动……”
幻视再度降临!
顺着尸傀撕裂的肩部,林久“看”见墙体深处盘踞着巨树根系般的猩红脉络,正随地下室的阴风搏动。所有红线的源头,都指向锅炉房方向——
“低头!”陈疯子的傩戏唱腔破空而来。
林久抱头翻滚,铜铃法杖擦着他脊背砸中尸傀天灵盖。绷带缠脸的疯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尸傀肩头,破傩面裂开狰狞笑容。他双脚跺着诡异步点,法杖尖端爆出刺目白光:
“天地清明——邪骨成齑!”
尸傀在嘶嚎中爆裂!腐肉碎骨如雨纷落,却被金钟罩牢牢挡在外围。
阴风骤然停息。
死寂中,林久抹去溅到唇边的腥臭黏液,弯腰捡起泥水里的少先队徽章。莫衍从通风管跳下,速写本最新一页是盘旋在地下室地基深处的猩红网络,旁注潦草小字:
缝合脉络活性化,疑似大型阴傀法阵供能节点
警告:能量波动与18-32床病患体内残留共鸣
张院长沉默地扶正眼镜,煤油灯映亮他镜片后冰冷的眼神:“通知后勤组,今晚封锁地下室。”他踩过满地狼藉的死亡档案,靴底碾碎半根扭动的红线。
“游戏升级了。袁老鬼在找青藤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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