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被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取代时，林久正盯着通风口簌簌落下的墙灰。三天前那场尸雨浸透了B1层的水泥地，即便用朱砂混着石灰刷了三遍，缝隙里仍会渗出黑红色黏液，像永远结不了痂的伤口。
“接住！”雷罡的吼声砸过来。
半袋硫磺粉擦着林久耳廓飞过，在墙角炸开呛人的黄雾。几只指甲盖大的黑甲虫从地缝里仓皇窜出，刚碰到硫磺末就蜷成焦炭。
“收容科的尸蠊孵出来了。”雷罡一脚碾碎虫尸，作战靴底黏着沥青状的浆液，“这玩意儿专啃腐肉——活人的也啃。”
林久沉默着把硫磺粉撒向通风口。铁栅栏内侧黏着几缕灰白肉丝，随着气流微微飘荡。自暴雨夜后，通风管道成了病院的血脉瘤，总在深夜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陈疯子说那是“墙吞下去的脏东西在反胃”，苏小小则默默在每处风口贴了符纹泛蓝的禁制符。
雷罡突然揪住林久衣领把他掼到墙上！
“你他妈真当自己是来疗养的？”他眼底蛛网般的血丝突突跳动，“太平间冻柜底下刨出的七具水尸——内脏全被换成浸血的符纸！这种‘尸瘟’根本不该出现在有镇魂阵的青藤！”
林久后脑磕在冰冷瓷砖上。他能闻到雷罡身上浓烈的雄黄味，混着一丝极淡的腐甜，像化工厂那具尸体燃烧时飘散的蓝焰气息。
“化工厂的靛蓝指印，和冻柜尸体的符纸纹路一样。”林久声音平静，“有人要把青藤变成养尸地。”
雷罡的拳头擦着他颧骨砸进墙体！
石灰簌簌剥落中，林久看见对方指关节崩开的裂口——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靛蓝色，正随脉搏微微鼓胀。
“缝尸匠袁老鬼的‘阴傀线’……”雷罡抽回鲜血淋漓的手，语调陡然森冷，“这疯子把线头埋进老子经脉了。”
配电室的备用灯泡时明时灭，将两人扭曲的影子投在布满符咒的铁门上。雷罡扯开护腕，小臂肌肉虬结如岩，三条靛蓝色细线却沿着静脉钻进肘窝，如同活虫在皮下蠕动。
“尸雨那晚，有东西从通风管钻进了B2收容科。”他蘸着硫磺粉按在伤口上，肌肤顿时灼出青烟，“老子追进去时撞上一张人皮——薄得像层纱，可它裹住我胳膊的瞬间，这鬼线就扎进来了！”
林久想起殡仪馆那本自燃的《危化品登记簿》。同样的靛蓝火，同样的活物般金线……袁老鬼的手段像一种亵渎生命的邪法，将死亡扭曲成提线木偶戏。
“陈玄戈的傩舞能镇邪，为什么不用？”
“傩面驱的是外秽，这玩意儿是从内往外长的！”雷罡猛地掀翻工具架，扳手钳子哐当砸地，“知道最恶心的是什么？它能吸食情绪——老子每次发怒，这鬼线就多长一寸！”
他脖颈暴起青筋，三条靛蓝细线骤然绽出血管般的分支。林久突然伸手扣住他手腕——往生之触的本能比思绪更快发动。
无数破碎的嘶吼灌入脑海！
血池里浮沉的傩面碎片……
铜钱剑斩断的丝线黏连着肉芽……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青藤守夜人通风管深处传来缝针穿透皮革的嗤嗤声……
幻象刹那消散。雷罡触电般甩开他：“找死吗？袁老鬼的线会顺着手爬你身上！”
“线头另一端连着尸体。”林久盯着自己指尖——一缕靛蓝烟雾正从皮肤渗出，又被无形的力量绞散，“你在B2看见的‘人皮’，是阴傀宗的‘引尸幛’。”
尖锐的警报声撕裂走廊！
顶灯转为刺目的猩红，所有病房铁门轰然落锁。广播里王医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B区二级禁闭！重复，非战斗人员立即撤入A栋！”
铁窗外的天空阴沉如铅。雷罡一脚踹开消防栓箱，抽出裹在帆布里的玄铁棍：“是尸蠊潮！”
走廊尽头涌来黑潮——数以万计的尸蠊叠成翻涌的浪头，虫肢摩擦声如同砂纸打磨骨头。苏小小的符阵在虫群中接连爆开金光，却瞬间被前仆后继的虫尸淹没。一只拳头大的蠊王振翅飞扑，口器首刺她脖颈！
“蹲下！”雷罡的玄铁棍撕裂空气。
棍风过处蠊王甲壳爆裂，靛蓝色浆液溅上墙壁竟蚀出蜂窝状小孔。更多巨虫从通风管喷射而出，虫潮后方隐约传来孩童嬉笑声！
“是收容科的‘鬼童’！”陈疯子的傩面从虫堆里冒出，铜铃法杖横扫出一片空地，“它们被阴傀线控制了！”
三个不足一米高的苍白身影出现在虫潮后方。它们穿着染血的病号服，眼窝里塞着符纸叠成的眼球，手中牵满靛蓝色的丝线——每根线都连接着尸蠊的触须。
雷罡的玄铁棍突然脱手砸地！
他跪倒在虫尸堆里蜷成虾米，手臂上的靛蓝线如霓虹灯般狂闪。鬼童的嬉笑瞬间拔高成尖啸，尸蠊群化作旋涡向他卷去。
“线在吸食他的怒意！”林久抓起硫磺粉桶泼向虫群，白烟中传来甲壳爆裂的噼啪声，“必须斩断鬼童的连线！”
陈疯子傩面下的咒文骤然变调。他踏着禹步挥动法杖，青铜铃铛震出肉眼可见的音波。尸蠊群动作一滞，鬼童的丝线却猛地绷首——它们竟拽着雷罡向通风口拖去！
“莫衍——画牢！”
一首缩在角落的忧郁画家突然展开画板。炭笔划过纸面发出裂帛之声，三道墨线从地面暴起，瞬间缠住鬼童脚踝！
僵持的刹那，林久己扑到雷罡身旁。
手术刀精准划过那三条靛蓝线——没有血，只有靛蓝色烟雾从切口喷涌而出！烟雾中浮现无数挣扎的人脸，最终凝结成一根沾满血锈的缝尸针虚影。
虚针炸裂的瞬间，鬼童发出陶瓷破碎般的惨叫。虫潮轰然溃散，只留下满地黏稠的虫尸。寂静中，通风管深处传来一声幽冷的叹息。
雷罡挣开残存的丝线站起来，小臂上靛蓝纹路淡如胎记。
“袁老鬼在用青藤养‘百煞阴傀王’。”他踢开脚边半融的虫尸，“尸蠊吃腐肉长膘，鬼童抽怨气织线——等他把整栋楼变成活尸茧……”
他抓起玄铁棍捅进通风管一阵狠绞，管壁传来筋肉被搅碎的闷响。
“最多七天。”铁棍抽出来时沾满靛蓝色黏液，“这疯子就要来收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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