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罡的铜钱剑还钉在活动室墙上嗡嗡震颤，整栋三号楼的灯管突然集体抽搐。惨白的光在众人脸上明灭三次，随后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备用电源呢？！”护士长踹了一脚墙角的应急箱，里面滚出半截烧焦的保险丝。
黑暗里响起陈疯子破锣般的哼唱：“烛龙闭目兮——万籁寂！”他傩面眼洞中透出两点油绿幽光，照见走廊尽头配电室铁门正渗出靛蓝色粘液。门缝下的水渍倒映出天花板上某物——七条湿漉漉的腿影如同钟摆，规律地摇晃。
林久的手套还沾着缝合线蜡油。五分钟前他刚处理完“跳楼未遂”的309房患者：那男人坚称窗外的泡桐树上挂满会哭的人皮风筝。此刻尸语在断电瞬间变得异常清晰，像有人贴着耳骨哈气：
“电缆……在流血……”
“不是幻听。”莫衍突然开口。他缩在轮椅里，速写本上的炭笔正疯狂涂抹——画中配电室化作巨大腹腔，缠绕的线缆变成青黑色肠管，一团缝合线似的金纹在肠壁内侧蠕动。
苏小小把符纸按在配电室门锁上，朱砂符文遇靛蓝粘液竟嘶嘶冒烟：“阴傀宗的‘蚀灵胶’……这东西能吃掉电力！”
门轴断裂声像垂死者的喉音。
手电光柱切开黑暗的刹那，所有人胃袋猛地抽搐。原本排列整齐的配电柜如同被巨兽啃噬过，豁口处耷拉着融化又凝固的铜线，像一挂挂金属肠子。满地胶状靛蓝黏液淹到脚踝，粘稠得拔脚时带出蛛网般的丝。
“电缆沟！”雷罡剑尖指向地面。
覆盖电缆沟的水泥板被掀开三块，下面不是预埋管线，而是一个掏空的腔室——数百根婴儿臂粗的线缆浸泡在靛蓝黏液里，表面覆满蜂巢状的六边形凸起。每个巢房内嵌着半枚琥珀色晶体，随黏液起伏明灭，如同呼吸。
“人造灵脉节点……”陈疯子的傩面突然转向林久，“小子！摸一下左数第二根黄电缆！”
林久指尖刚触到橡胶外皮，尸语轰然炸响：
“疼啊……袁老鬼剥了我的皮……塞进铜丝……”
幻视画面汹涌扑来：戴鸟嘴面具的枯手将一张人皮绷在模具上，金线刺绣的符文随针尖扎进皮里。人皮裹住电缆的瞬间，晶体蜂巢亮如鬼火。
“后退！”王医生突然把林久往后拽。
蜂巢巢房“啵”地爆开！琥珀晶体激射而出，半空中展开成薄如蝉翼的符纸，纸上金纹正是莫衍画中蠕动的缝合线图案。数十道金纹符纸贴地飞旋，首扑众人脚踝！
“巽风屏！”苏小小甩出符箓的手在抖。青光屏障升起的刹那，金纹符纸撞上光壁溅起火星，竟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一张漏网符纸贴上雷罡裤脚。他闷哼着挥剑割断布料，小腿皮肤己浮现金线刺绣般的灼痕——那图案与电缆沟人皮上的完全一致。
“阴傀缠丝咒。”陈疯子法杖插进黏液，傩舞步法踏得靛蓝浆液西溅，“三息之内必须毁掉主巢！否则缠丝入心脉，全得变提线木偶！”
雷罡的铜钱剑己泛起锈红，显然遭阴秽侵蚀。林久突然冲向蜂巢最密集的电缆沟凹槽——那里浸泡着一截缠绕白发的电缆接头，发丝间缀满细碎琥珀晶体，像裹了糖霜的毒藤。
“囡囡辫子……他抢了囡囡辫子……” 尸语泣血般哀鸣。
林久没戴手套的右手猛地插进黏液！
往生之触第一次主动爆发。
掌心触及电缆的瞬间，蜂巢晶体集体尖啸！幻视画面倒灌进林久脑海：穿红棉袄的小女孩被按在配电柜上，鸟嘴面具人抽走她鬓角绒发编入电缆。白发在靛蓝黏液里疯长，缠向他手腕……
“滚出去！”林久心底爆吼。
蜂巢深处传来瓷器开裂的脆响。所有明灭的晶体骤然熄灭，飞旋的金纹符纸雪花般坠落。白发电缆接头“咔嚓”断裂，那束头发急速灰败成粉末。
强光倏然刺目。
备用电源终于启动，灯光下众人脸色惨青。苏小小正用银针挑雷罡腿上的金线，每拔出一丝都带出腐肉般的黑血。
“蚀灵胶在固化！”王医生突然指着地面。
满室靛蓝黏液正变成半透明胶冻，蜂巢电缆被裹在胶里如同琥珀中的虫尸。陈疯子突然扯下傩面——油彩龟裂的脸上，左眼竟嵌着半枚琥珀晶体！
“老陈！”雷罡想冲过去。
“别动！”陈疯子反手把傩面按进胶冻。木质面具在金线下融化，露出夹层里一张褪色黄符：“三十年前……袁老鬼就在青藤底下造傀儡巢！”
符纸在胶冻中显出血字：「丙寅年七月初七，匠房第三通道」。
莫衍的轮椅碾过胶冻停在配电柜残骸前。炭笔唰唰划过纸面：消失的蜂巢位置浮现暗门轮廓，门缝形状赫然是鸟嘴面具的侧影。门内伸出一只缝满电缆的手，指尖捏着林久在停尸房见过的靛蓝金纹指套。
“原来排水管异味是蚀灵胶。”王医生忽然用镊子夹起胶冻里半片指甲盖大的瓷片，“宋代越窑青瓷……这下面恐怕是古墓改建的工坊。”
雷罡的铜钱剑突然指向林久后背：“你手上！”
林久摊开手掌。蜂巢爆裂时溅射的晶体碎片，竟在他掌心熔化成浅金色液滴，正渗进那道停尸房灼伤的旧疤里。尸语在灯光下异常平静：
“往生灯油……要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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