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疯子把傩面往配电箱上一扣，锈蚀的铁门顿时震得嗡嗡响。林久盯着训练室墙角的监控探头——镜头早被苏小小贴了张"禁止窥视"的卡通符纸，此刻正渗出沥青般的黏液。
"左脚震三宫，右脚踏七星！"陈疯子突然甩开铜铃法杖，布满老茧的脚掌啪地踩在林久刚画好的罡步图上。朱砂绘制的星宿纹路泛起微光，映得他脚底板像烤糊的烙饼："傩舞通神，首重步法。你当跳广场舞呢？"
林久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三小时前，这个被改造成玄门训练室的旧锅炉房里，陈疯子拎着傩面宣布要教他"保命绝招"。此刻他左脚踝绑着苏小小特制的五帝钱脚链，每踏错一步，铜钱就烫得钻心。
咚！
第七次踩偏离位时，墙角堆的消防水带突然活过来似的扭动。莫衍缩在门边速写本上唰唰画着，突然笔尖一颤："阴气浓度超标了......西南角坤位，有东西在学你的步子。"
陈疯子傩面下的独眼精光暴涨。
——
三十五分钟前。
"通灵步不是让你装神弄鬼！"陈疯子把傩面往腰后一别，露出半张黧黑的脸："傩戏里的禹步，踏的是天地人三才方位。青藤地下埋着七十二处镇物，你每踩准一个星位，就能借一分地脉灵力。"
他忽然抓起林久的手按在蒸汽阀上。积满水垢的铁管传来细微震颤，像无数蚯蚓在混凝土里钻行："感觉到了？这是地脉的'呼吸'。通灵步练到极致，能踩着地脉节点瞬移三丈——当年我太爷爷靠这招，从湘西尸王爪下救过整支马帮。"
林久指尖发麻。那种震颤顺着臂骨爬上来，与停尸房"听"尸语时的寒意截然不同，更像某种古老而温厚的共鸣。
"先从基本九步练起。"陈疯子甩出张泛黄的《罡步要诀》，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艾草："步法错，傩面裂。当年我学艺时摔断过三根肋骨......"
话音未落，通风管道突然传来指甲刮铁皮的声响。
苏小小默默掏出刻刀，在水泥地上划出个微型八卦阵。阵成刹那，整个训练室的温度骤降五度，墙缝渗出冰晶似的白霜。
"是、是那个......"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刀尖指向林久布满朱砂脚印的地面："你刚才第七步的阴煞位，引来了地脉里镇压的东西。"
陈疯子突然狂笑，傩面啪地扣回脸上。青铜饕餮纹在阴影中蠕动，他法杖往地上一顿："来得好！林小子，看仔细了——"
——
此刻。
消防水带炸成漫天纤维，黑雾凝成个无头人形，胸腔裂开血盆大口，每一步都踏着林久错误的脚印。莫衍的速写本自动翻页，炭笔在纸上疯狂勾勒：那怪物每一步都在复制林久的罡步，但方位完全倒错！
"乾坤倒转，阴煞借道。"陈疯子法杖舞出残影，傩面发出编钟般的嗡鸣："这是三十年前镇在锅炉房地桩下的缢鬼，最擅摹仿生人动作。你错一步，它强一分！"
林久后颈寒毛倒竖。他终于明白陈疯子为什么坚持用五帝钱脚链——错步不止是惩罚，更是预警。
"苏小小！乾位补阵！"陈疯子法杖划过地面，火星在水泥地上犁出焦痕："莫衍，画它的动作轨迹！林久，重新走九宫步——记住，地脉在左涌泉穴三寸处最烫！"
苏小小哆嗦着弹出枚水晶，精准嵌入林久第七步的错位。八卦阵金光大盛，缢鬼的脚印突然冒起青烟。林久趁机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陈疯子特制的雄黄酒喷在罡步图上——
咣！
地底传来钟磬相击之声。林久左脚突然陷入地面三寸，不是下陷，而是被某种力量托着精准踩中震位。五帝钱脚链不再发烫，反而传来暖流。
"地脉接引！"陈疯子法杖往地上一插，整个锅炉房的地面浮现出青铜鼎纹："三步踏毕，九步成罡。现在，跟着我的调子——"
沙哑的傩戏唱腔炸响：
"脚踏三星破幽冥——"
林久右转踩坎位，地砖下传来锁链绷紧声。
"七步倒转缚苍龙——"
左旋踏离宫，通风管里响起万千铁器交鸣。
"九霄云外请神将——"
最后一脚踏中中宫时，林久眼前一黑。无数金色丝线从地缝钻出，顺着他的脚踝缠绕全身，在眉心凝成一点朱砂似的红印。
缢鬼发出指甲刮黑板般的尖啸，胸腔裂口喷出腐臭黑血。它疯狂践踏地面想复刻林久的罡步，但每个脚印都被苏小小的八卦阵烧成焦痕。
"就是现在！"陈疯子法杖首指怪物："通灵步成，万邪退散！"
林久福至心灵，并指如剑点向眉心。那点朱砂红印骤然炸开金光，顺着地脉纹路奔涌而去，所过之处阴气如沸汤泼雪。缢鬼身形扭曲着缩回墙缝，只留下满地腥臭黏液。
——
二十分钟后。
陈疯子扒着检修口往地缝里灌雄黄酒，傩面歪戴在脑后："知道为啥选这破地方上课不？青藤地下镇着九百九十九道阴关，这锅炉房正对'鬼门'裂隙。当年建院时......"
"当年玄门八大家在此布下'九宫镇煞局'，每个训练室都是阵眼。"张院长幽灵般出现在门口，白大褂下露出半截铜钱剑柄："不过林久，你刚才引动的地脉灵力超载了37%，护士长说VIP病房的拘魂阵断了十分钟电。"
林久瘫坐在罡步图上，五帝钱脚链己化作齑粉。苏小小正用银针给他挑手掌的水泡，每挑一下都疼得他咧嘴——那是地脉灵力灼烧的痕迹。
"但您没阻止课程。"莫衍突然开口，速写本上是缢鬼消散前的最后一帧："您需要测试林久的通灵步极限，对吗？"
张院长不置可否地推了推眼镜。陈疯子突然把傩面砸向通风管，发出钟鸣般的回响："测试个屁！老子在教真本事！知道上周三区化粪池为啥炸吗？缝尸匠的探子摸进来了！"
林久猛地坐首。掌心血珠滴在罡步图的震位上，朱砂突然泛起黑气——那图案不知何时多了道逆时针旋纹，像被人故意篡改过。
"明天加练十二元辰步。"陈疯子把法杖往肩上一扛，独眼在阴影里闪着寒光："顺便教你怎么用地脉灵力听尸语——省得你总把镇物当冤魂超度。"
训练室的灯泡忽然集体炸裂。黑暗中有细碎的爬行声从地底掠过，像无数骨节摩擦着青铜鼎纹。林久握紧苏小小新给的桃木护身符，突然想起那本烧毁的《危化品登记簿》——
靛蓝指印上的金线，与地脉灵力流转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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