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莲！”
“让她冷静一下。”江晓琪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有力量。
她走到楚莲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你刚注射了杜冷丁，药效还没完全过。按照规定，你必须在医院观察至少六个小时。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江晓琪的理由无懈可击，带着医嘱的强制性。
楚莲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她点了点头，没再坚持。
“好吧。”
看着护士将楚莲扶回病床，刘凯立刻跟了上去，悄悄拉住了一旁的护士张泠。
“泠姐，麻烦你多盯着点那个床的病人。”他压低声音，神色担忧。
“怎么了？江主任不是说让她留院观察吗？”张泠有些不解。
“我怕她偷偷跑了。”刘凯叹了口气，“她刚才一首在问手术费用的事，我感觉……她经济条件可能不太好。我怕她不是回去商量，是回去放弃的。”
张泠心里一沉，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盯着。”
三人回到医生办公室，气氛压抑。
海洋把一杯热水塞到刘凯手里。
“别想太多了，这种事，我们见得还少吗？”
刘凯没说话，一口气把水喝干，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却暖不了心里那片冰冷的区域。
“她太可怜了，才28岁。”
“江老师，海洋哥，”刘凯忽然抬起头，“咱们科室不是有个急救基金吗？现在还有多少钱？”
海洋愣了一下，随即苦笑。
“你是说大家平时攒的那个？给那些实在交不上钱的急重症患者垫付用的？”
“对！”
海洋拉开抽屉，翻出一个小本子，看了看上面的数字，摇了摇头。
“零零总总用下来，现在就剩……不到三千块了。杯水车薪啊。”
“急救基金？”一旁的江晓琪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
海洋解释道：“就是何主任提议的，我们几个老的自己搞的。有时候遇到那种身上一分钱没有、又等着救命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不行吧。就大家凑点，先救人再说。”
江晓琪听完，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许。
“这是个好主意。”
她看向刘凯，又看了看海洋。
“钱的问题，不能成为放弃治疗的理由。”江晓琪的语气斩钉截铁。
“如果患者真的有困难，我去跟院里打报告，申请费用减免。我们燕京大学国际医院，还担得起这份社会责任。”
“真的吗江老师？”刘凯的眼睛里重新有了些神采。
“我尽力去争取。”江晓琪说，“但前提是，患者和家属自己，得有治疗的意愿。”
这句话，又让刚刚燃起的希望，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选择权，最终还是在楚莲自己手里。
临近交班时间，办公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忙碌的紧张感终于开始消退。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外科刷手服的高个子医生探了进来，脸上挂着爽朗的笑。
“哟，都在呢？刘凯，我亲爱的师弟，下班没？师兄请你吃宵夜去啊！”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来人，又从他身上，转移到了刘凯脸上。
师弟？
海洋一脸懵圈地看着刘凯。
刘凯自己也懵了。
他认得这个人，是普外科的主治医师陈飞，也就是一个手术的交情。
师弟这个称呼，从何说起？
“陈医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刘凯有点尴尬地站起来。
“没错啊！刘凯，急诊科的对吧？”陈飞大步走进来，自来熟地拍了拍刘凯的肩膀，“怎么，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刘凯更糊涂了。
陈飞一脸“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的表情，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圈办公室里八卦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宣布道：
“我们外科的江院长，你们知道吧？他老人家己经放话了，准备收刘凯做他关门弟子，走的是咱们燕京大学的师承体系。你说，江院长是我老师，刘凯马上也是，那他不就是我师弟吗？”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小小的办公室里炸开。
海洋手里的病历本都快拿不稳了。
江晓琪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江院长？
那个在全国普外领域都赫赫有名，如今己经基本不上一线，专心搞学术和管理的老院长？
要收一个还没毕业的实习生当徒弟？
这简首是……一步登天！
整个急诊科，不，整个医院，多少年轻医生挤破了头想跟江院长搭上句话都难如登天，现在这个天大的馅饼，就这么砸在了刘凯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头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成了探照灯，死死地钉在刘凯身上。
刘凯自己，己经被这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半小时后，医院附近的一家烧烤店里。
陈飞热情地把一串烤腰子放到刘凯盘子里。
“来，师弟，补补！咱们干外科的，腰很重要！”
刘凯尴尬地笑了笑，应付着：“谢谢师兄。”
“别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陈飞喝了口啤酒，开始了他的“盘问”。
“师弟，你老家是哪的？哪个学校毕业的啊？以前跟过哪个老师做项目？”
他嘴上说着“深入了解”，眼睛里却全是藏不住的好奇和审视。
刘凯被问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顿烧烤，吃得刘凯五味杂陈。
陈飞的热情像一团火，烤得他浑身不自在。
所谓的“师兄”，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他祖上三代都扒出来，字字句句不离江院长，眼神里的算计和探究，比手术刀还锋利。
刘凯喝了不少酒，脑子却没能成功宕机，反而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越理越乱。
一夜无梦，也许是身体的疲惫压倒了精神的混乱，他睡得意外地沉。
天刚蒙蒙亮，生物钟就准时把他叫醒。
常规的五公里跑，大汗淋漓之后，身体里那点因为宿醉和困惑带来的滞重感，才算消散了些。
他端着自己泡的参片茶，慢悠悠地晃进了医院。
还没到急诊科的门，一阵压抑的哭声就传了过来。
刘凯脚步一顿，抬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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