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凯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闷得发慌。
他伸出手，轻轻按住王雪梅冰冷的手。
“你听我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的要求，我会向医院领导反映。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帮你争取。”
王雪梅的眼睛里瞬间亮了一下。
“但是！”刘凯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在我给你明确的答复之前，你必须好好活着。不准再有任何寻死的念头，配合所有的治疗，听见没有？”
王雪梅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医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刘凯走出ICU，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仗，身心俱疲。
一转身，就看到了缩在门口墙角的向秀秀。
女孩儿脸色苍白，一看到刘凯出来，立刻冲到他面前。
“刘医生！我妈……我妈她怎么样了？我刚才好像听到她在哭……”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刘凯看着她那张稚嫩又憔悴的脸，心里一阵刺痛。
他勉强挤出一个还算温和的表情，放缓了语速。
“别担心，你妈妈的情绪……有点激动，不过现在己经稳定下来了。她的病情我们也在密切监控，暂时没有大碍。”
“你不能一首守在这里，你看看你自己的脸色。”
刘凯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方向。
“去我们值班室休息一下。你爸妈这边有我们看着，你得先把自己照顾好，不然等他们醒了，谁来照顾他们？”
向秀秀犹豫了一下，但看着刘凯不容拒绝的眼神，还是顺从地跟在了他身后。
把向秀秀安顿在空无一人的值班室，并给她倒了杯热水后，刘凯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急诊科的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气氛，比ICU还要凝重。
江晓琪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何建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端着一个泡着浓茶的杯子，氤氲的热气也化不开他眉宇间的愁云。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埋着头，假装在忙自己的事，但实际上，所有人的耳朵都竖着，空气里弥漫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刘凯的进入，打破了这片沉寂。
何建一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窗边的江晓琪，叹了口气。
“晓琪，我知道你生气。但是，我们是医生。”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是患者最后的防线。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愚蠢的决定，我们都不能先放弃。”
江晓琪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刘凯深吸一口气，走到何建一的办公桌前。
“何主任，我想去找江院长谈谈。”
何建一挑了挑眉：“谈什么？”
“谈王雪梅给她丈夫向天顺做肾移植手术的事。”刘凯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话音刚落，一首沉默的江晓琪猛地转过身来。
她的眼睛依旧通红，脸上带着未消的怒气。
“刘凯，你是不是疯了？！”她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我没有！”刘凯也提高了音量，“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决定，这是现实逼得她不得不做的决定！”
“什么现实？！什么决定？！”江晓琪上前一步，逼视着他。
“规定就是规定！活体器官捐赠者必须是健康的！爱上树的老奶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王雪梅她有肺栓塞！心脏也有问题！她上手术台就是九死一生！你让她怎么捐？！”
“她的命就不是命吗？！就因为她穷，就因为她丈夫病了，她就该去死吗？”
“我们作为医生，凭什么要顺着她这种自毁的念头，去帮她完成这个所谓的牺牲？”
“那你想让她怎么办？！”
刘凯的情绪也彻底爆发了，他双拳紧握，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就因为规定，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走上绝路吗？”
他往前一步，毫不退让地迎上江晓琪的目光，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你知道她刚才跟我说什么吗？！”
“她说，‘一命换一命，能活下来一个，也算是值了！’”
“你让我怎么回答她？”
“你让我告诉她，‘对不起，规定就是这样，你和你老公就安心等死吧，别给你女儿添麻烦了’！是这样吗？！”
刘凯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所有人都被他这几句话震住了。
江晓琪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眼中的愤怒，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悲哀和无力所取代。
“够了。”
何建一沉声开口，打破了僵局。
他站起身，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刘凯，跟我走。”
他看了一眼刘凯，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们去找江院长。”
江晓琪愣了一下，看着何建一和刘凯的背影，咬了咬牙，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快步跟了上去。
“我也去。”
江院长的办公室里，气氛严肃。
听完何建一冷静客观的陈述，和刘凯带着强烈情绪的补充后，江院长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沉默了许久。
“不行。”
他最终还是吐出了这两个字，斩钉截铁。
“建一，晓琪，你们都是科室的骨干，医院的规定你们比谁都清楚。”
“活体捐赠的审查和医疗评估有多严格。王雪梅的情况，根本不可能通过任何一项评估。”
“这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违规操作。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我们医院，甚至整个医疗系统，都会面临无法预料的后果。”
“可是院长！”刘凯急了。
“医疗制度的核心不就是为了保护和拯救患者吗？如果我们现在死守着规定，眼睁睁地看着两条人命在我们面前消逝，那我们遵守的这些规定，还有什么意义？！”
江院长锐利的目光扫向刘凯，又转向何建一，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然坚定。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也清楚这个家庭的困境。这件事……很复杂。”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
“这样吧。我会去咨询一下委员会的专家，也会联系一下国内外的同行，看看有没有类似的特殊案例可以参考。我会想办法。”
他停下脚步，看着何建一，眼神里带着警告的意味。
“但是，在我给出明确的答复之前，何建一，我警告你，绝对不准擅自做主，更不准搞什么先斩后奏！听明白了吗？”
何建一点了点头。
“明白了，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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