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接近尾声，剩下的几件普通拍品，很快被几家实力较弱的小集团低价拍走。现场气氛从激烈变得平淡，随着最后一声槌响，这场热闹的拍卖落下帷幕。
顾天铭指尖划过平板电脑上的数字，几百万的成交额在屏幕上泛着冷光。他合上设备，转头对助理吩咐：“把这笔款项转给精神病医院的薛院长，附言就写‘聊表心意’。”
顾棂忽然伸手按住助理的手腕，珍珠袖口在灯光下划过一道柔和的弧线。她垂眸拨了拨耳边碎发，指尖的翡翠戒指映着账本上的数字，声音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等等，几千万的款项不能这么急着转。”
她指尖轻点着文件上的慈善合作条款，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薛院长那边只口头确认了捐赠意向，协议里连物资采购明细都没列全。”
抬眼时，眸光像浸在冰水里的琉璃：“上周刚传出其他家族借慈善洗钱的风声，这会儿大笔资金进出，要是被审计局盯上——”话音顿住的刹那，钢笔尖在合同上洇出一小团墨渍，像滴在雪地里的血珠。
顾天铭把合同往桌上一推，纸页划过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合同都签了还犹豫什么？薛院长那边等着钱进账买设备呢。”他扯了扯领带，语气带着惯常的不容置喙，“你呀，最近怎么这么疑神疑鬼？”
顾棂指尖捏着合同附件，纸边被攥得发皱。她盯着条款末尾那个模糊的盖章，突然把文件推回去：“上周法务部刚查出合同里物资验收条款有漏洞，你忘了？”水晶吊灯的光落在她蹙起的眉尖，“现在打款就像把钱扔进筛子，真出了问题，你担得起顾家百年的名声？”会议室里突然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声，顾天铭敲着桌面的手指猛地顿住，指节在灯光下泛白。
顾老爷子布满皱纹的眼皮微微颤动，他的目光像暗潮般在两人之间流转，却始终抿着唇没开口。
顾朔来回扫视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喉结不安地滚动了一下，最终把目光落在顾棂攥着合同的手上：“行吧，顾棂，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薛院长那边一首等着。”钢笔在文件上划出断断续续的线条，像极了此刻紧绷又混乱的局面。
顾棂抬眼时，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我要去弄清楚一件事。”
她抓起外套起身，语气干脆：“钱可以给，但得先让审计部带着律师，把他们的账目从头到尾查一遍。从发票到入库单，一样都不能漏。”顾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顾朔看着她眼底没见过的狠劲，突然觉得这场慈善捐款，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顾棂走到廊下，寒风吹得她指尖发颤，却在摸到手机的瞬间攥得死紧。她背靠雕花石柱按下通话键，听筒里的忙音像重锤敲在心上。“我要举报银城爱心精神病医院！”话音落时，她望着庭院里结冰的喷泉，突然想起上一世新闻里警察撬开地下室铁门的画面——那些装着针头的铁柜、泛着血腥味的手术台，还有数不清的标本瓶。
“地下室在锅炉房西侧，有扇伪装成杂物间的铁门！”她对着话筒急促开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用慈善捐款做幌子，地下室里在搞人体器官贩卖、非法卖血和代孕！”
电话那头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而她望着远处顾家灯火通明的宴会厅，突然觉得此刻掌心的手机比零下十度的空气更冷，那串举报号码像根引线，终于要炸开上一世困了她二十年的噩梦。
“对了！”顾棂突然提高音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地下室里还有个9岁的孩子！西年前薛院长打着收养的幌子把他带走，就因为他是熊猫血……”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些年薛院长一首在抽他的血贩卖，请你们一定要救他！”
挂断电话后，顾棂望着手机屏幕逐渐暗下去的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寒风卷起她耳畔碎发，恍惚间又想起上一世新闻里那个眼神空洞的少年。此刻她在心底默默发誓——救下这个孩子，或许十年后，世上就能少一个因绝望而坠入深渊的“杀手”。
顾棂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她望着暮色中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该做的都做了，那个被囚禁的熊猫血男孩，很快就能重见天日；地下室里被当作“血库”和“商品”的精神病患者，也终于能摆脱被残害的命运；而那个薛院长，即将被提前送进监狱，再也没有机会来祸害顾家，再也不能用伪善的面具掩盖罪恶的勾当。寒风掠过她的发梢，却吹不散此刻眼底的温热，仿佛己经看见警车呼啸而至，撕开那罪恶地下室的黑暗。
没过多久，顾朔面色煞白地冲了出来，一把抓住顾棂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你看到新闻了吗？爱心精神病医院的薛院长，居然干着贩卖人体器官、抽小孩血的勾当！太可怕了！要不是……”他猛地刹住话头，喉结不安地滚动，眼神里满是后怕与震惊，“还好这次及时出事，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
顾棂还没开口，便听见拐杖叩击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顾老爷子慢悠悠踱过来，雕花拐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鎏金狮首在廊灯下泛着冷光。他的眼珠缓缓转动，目光像鹰隼般紧锁着顾棂，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这事儿……是你做的？”
暮色漫过老爷子斑白的眉梢，将他半边脸浸在阴影里，唯有盯着顾棂的眼神锐利如刀。廊外风声穿过雕花栏杆，卷着远处宴会厅的乐声，却吹不散此刻凝滞的空气。
“卧槽！”顾朔下巴差点掉到地上，瞪圆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手指颤抖着指向顾棂，“你做的？！”他踉跄着往前半步，西装领口都被扯歪了，“天呐，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薛院长那些破事儿的？这也太离谱了！”说话间口水星子乱溅，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
“你那口水乱喷的毛病到底跟谁学？！”顾老爷子嫌恶地往旁侧挪了半步，雪白的胡子随着语气抖动，“口水喷得到处都是，成何体统？”他用力甩了甩被溅到的袖口，纯黑貂绒大衣泛起华贵的光泽，“去去去！上一边去！”
顾棂垂下眼眸，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将眼底翻涌的情绪尽数遮掩。晚风掀起她耳畔碎发，发梢轻轻扫过泛红的眼角。“有些事……”她轻声说道，“还是不能告诉你们。”话音落时，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夜色的寂静，却刺不破她紧抿的唇瓣后，那段注定要深埋的过往。
顾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重生时浸透冷汗的记忆又涌上来——上一世薛院长被抓前那阴鸷的眼神，叫嚣着让顾家陪他下地狱。这一世的举报是她独自投出的孤注一掷，若重生的秘密说出口，家人要么以为她疯了，要么会拼了命挡在她身前。
她垂眸盯着地面蜿蜒的裂缝，仿佛看见无数个日夜在其中流淌。若家人知晓真相，以顾老爷子的暴脾气和护短的性格定会亲自出面，顾天铭和林如意也会想尽办法善后，可这样反而会将他们拖入泥潭。只有让秘密烂在肚子里，才能把所有风险锁死在自己身上，让顾家永远远离那深渊边缘。
警灯在夜色里划出红蓝交错的光带，轮胎碾过石子路的声响由远及近。顾棂刚裹紧大衣，就见两名佩枪警察快步走近，肩章在车灯下泛着金属冷光。
为首的高个警官翻开记事本，笔尖在纸页上顿了顿：“顾小姐，我们通过定位找到这里。刚才是您举报的银城爱心精神病医院？”他指了指身后闪着警灯的巡逻车，“需要您跟我们回局里做笔录，配合调查。”
顾棂瞥见顾老爷子拄拐杖的手猛地顿住，顾朔张着嘴能塞进鸡蛋的模样，喉结滚动着没发出声。
她没再回头，踩着高跟鞋叩响警车台阶，车门合上的瞬间，后视镜里的灯光被拉成流萤。“走吧。”她对驾驶座的警察轻声说，指尖蹭过冰凉的车窗，映出自己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上一世没走完的夜路，这一次她要亲自走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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