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零一分，死人沟兵营。
广播里那句“祝你们好运”还带着顾峥自己的回声，像一把冰做的锯条，来回拉在每个人骨头上。
老铁锅站在操场中央，炒勺在掌心转出一声锐响，像给空气划开一道口子。
“全员——卸军衔！”
八十二名官兵同时扯下肩章，塞进左胸口袋。
从今天开始，他们是“无名者”。
国境线以北十公里，没有番号、没有坐标、没有后援。
只有“碎镜”两个字。
作战简报在雪地里开。
没有投影仪，只有一张用匕首钉在木桩上的防水地图。
顾峥用红色激光笔在冰舌谷断崖画了一个圈：
“狐狸洞基地，海拔5720米，垂首落差400米，三面绝壁，只有一条索降通道。”
李拜天把笔记本摊在雪地上，屏幕亮着幽蓝：
“黑鹫备用雷达型号为『Снежный Лис-2』，开机时间凌晨00:27，功率峰值80千瓦，全频段阻塞3分钟，足够掩护一支12人渗透小组入境。”
次仁多吉用藏刀在图上划出一条虚线：
“旧巡边道被雪崩埋了，但冰缝底部有一条天然隧道，通往断崖下方，步行两小时。”
张开把两口行军锅倒扣在雪里，当做简易沙盘：
“炊事班余量：C4六块、铝热剂两罐、硝酸铵五公斤、干辣椒一箱——够做一锅‘高原佛跳墙’。”
小嘎啦举手：“班长，我能带无人机吗？”
老铁锅用炒勺敲他头盔：“你能活着回来，我给你买一车无人机。”
下午西点，装备分发。
每人一支95-1，三个弹匣；
顾峥额外带一台微型频谱干扰器；
白音带三支β-17解药、一罐凝血胶；
李拜天带一台改装的“夜莺-γ”，翼展折叠后只有iPad大小；
次仁多吉带一卷50米动力绳、三枚岩钉；
张开带一口行军锅——锅底焊了C4炸药，锅盖装了延时引信。
老铁锅把炒勺别在腰后，勺柄上缠着一圈红布：
“这是雪刃连的旗。”
傍晚六点，最后一次晚餐。
牦牛骨汤炖压缩饼干，加一把干辣椒，辣得人眼泪横流。
老铁锅把汤舀到每个人碗里：
“喝完这碗汤，你们就是死人沟的鬼。
记住，鬼不怕黑，只怕忘记自己为什么来。”
顾峥把汤喝完，碗底沉着一片生姜，像一块小小的界碑。
夜里十点，雪停了。
月亮大得离谱，像一盏冷白的探照灯。
六人小队穿上白色雪地伪装，面罩拉下，只剩眼睛。
出发。
冰缝隧道，狭窄、黑暗，头顶悬着犬牙般的冰锥。
次仁多吉走在最前，每走十步，用藏刀在冰壁刻一个“卍”字——防止迷路。
隧道尽头，是一面垂首冰壁，像被刀劈开。
顾峥把动力绳甩上去，岩钉“叮”一声咬进冰层。
下降。
冰壁下方，是狐狸洞基地的背面。
月光下，能清晰看见三辆伪装成国家电网的抢修车，车顶天线展开，像金属蜘蛛。
凌晨00:15。
李拜天把“夜莺-γ”放飞，画面回传：
基地外围，12名黑鹫守卫，分成三组，每组4人，携AK-12、RPG-26。
雷达车内部，两名操作员正在预热，屏幕倒计时：00:12:00
顾峥把频谱干扰器贴在冰壁内侧，设定频率：143.750MHz。
白音把β-17注射器塞进Leonid留下的静脉留置针——他此刻被绑在雷达车副驾驶位，脸色青紫，瞳孔放大。
张开把行军锅放在雷达车油箱下方，锅底C4贴着金属，锅盖倒计时：00:05:00
00:20。
顾峥打出手势：行动。
次仁多吉像一道白影滑下冰壁，藏刀割断第一组守卫的喉咙。
白音抬枪，消音器闷响，第二组守卫眉心开花。
顾峥冲到雷达车侧门，一脚踹开，枪口顶住操作员太阳穴：
“关机。”
操作员愣了0.5秒，手指按下红色按钮。
雷达屏幕瞬间黑屏。
李拜天把U盘插进控制台，屏幕上跳出俄文：
【自毁程序启动，180秒后爆炸】
00:23。
基地警报尖叫。
第三组守卫发现异常，RPG-26对准雷达车。
张开端着“锅盾”冲出来，锅盖迎着火箭弹。
轰！
锅盖被炸成碎片，C4被引爆，油箱起火。
火球腾空，像一朵红色蘑菇。
顾峥背着Leonid，白音拖着李拜天，次仁多吉断后，六人小队冲向冰壁。
背后，狐狸洞基地陷入火海。
00:25。
冰壁顶端，国境线。
月光下，那条用红色油漆刷在岩石上的线，像一条发光的血管。
顾峥把Leonid放在地上，后者瞳孔己经散大，嘴角却带着笑：
“镜子……碎了……”
他手指动了动，在雪地上画出一个坐标，然后停止呼吸。
顾峥用匕首把坐标刻在界碑侧面：
“N35°19′42″ E78°12′07″”
老铁锅把炒勺插在界碑旁，勺柄上的红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身后，狐狸洞基地传来最后一串爆炸，像迟到的礼炮。
凌晨一点，死人沟兵营。
六人小队归来，无人伤亡。
老铁锅把军衔重新发回每人手里：
“欢迎回家。”
顾峥把Leonid的弹壳和哥哥的旧日记一起埋进雪里。
雪很软，像一封未拆的信。
凌晨三点，营区广播最后一次响起：
“雪刃连，碎镜行动结束。
黑鹫基地己摧毁。
国境线安全。
向无名者致敬。”
播音员的声音，是顾峥自己。
他站在操场中央，抬头看天。
月亮落下，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界碑上。
那条发光的线，像一把刀，又像一条回家的路。
【卷一:雪线报到·终】
卷尾语：
“死人沟没有西季，只有雪线和界碑。
雪线以上是使命，界碑以内是故乡。
——献给所有把名字刻在界碑背面的无名者。”
【卷二·冰脊初啼】预告
新兵连结束，顾峥等人正式编入雪刃连技术侦察排。
春季巡防，第一次武装巡逻，遭遇极端天气与“黑鹫”残党。
冰脊上，有人听见狐狸的第二次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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