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沟的黎明没有鸟鸣，只有风把铁皮屋顶刮得嗡嗡作响。
五点整，哨子像一把刀划破冷空气。
“全副武装——三公里！掉队的一勺！”
老铁锅的炒勺在晨光里闪着油亮的光，勺背还沾着昨晚的洋葱末。
顾峥背着三十公斤的背囊，肩带勒进锁骨，呼吸像破风箱。
雪没脚踝，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小嘎啦跑在第一梯队，边跑边哭，眼泪冻成冰碴挂在睫毛上。
李拜天把无人机遥控器塞进背囊最上层，怕低温死机。
张开跑在最后，手里拎着两口行军锅，咣当咣当地伴奏。
跑完三公里，老铁锅站在终点计时。
“最快4分50秒，最差7分30秒！”
最差的两人：顾峥，以及一个叫唐雪的女兵。
“技术军官？女兵？行，今天给你们开个小灶。”
老铁锅把炒勺往雪地上一插，勺柄晃了晃，像旗杆。
体罚内容：
——用炒勺在雪地上挖一个首径一米、深一米的坑。
限时：早饭前。
工具：每人一把炒勺。
唐雪当场红了眼圈。
顾峥没吭声，把95-1往背后一甩，蹲下开始挖。
炒勺是铁皮的，边缘卷刃，挖雪像刮骨。
半小时后，手指冻得失去知觉，雪坑只到小腿。
老铁锅端着茶缸在旁边看：“技术军官，这坑是给频谱分析仪住的？”
白音路过，扔下两副手套。
“冻掉手指，手术台都没法上。”
手套是羊毛的，带着体温。
顾峥低声：“谢了。”
唐雪也想要，被老铁锅一眼瞪回去。
“女兵不是特权，是责任。”
顾峥把另一副手套递给唐雪，被老铁锅一勺子敲在手背。
“自己挣。”
手背瞬间红了一道。
顾峥收回手，继续挖。
雪坑边缘越来越首，像用刀切过。
八点整，开饭。
张开把大铁锅搬到雪地上，锅里是昨晚剩下的糊糊，冻得发黑。
“今天加料！”
他掏出一罐午餐肉，切了半罐扔进去，又撒了一把干辣椒。
香味炸开，新兵们咽口水。
老铁锅用炒勺敲锅沿：“挖完的开饭，没挖完的继续。”
顾峥的雪坑达标，唐雪的还差半尺。
他把自己的坑推平，重新和唐雪一起挖。
九点二十，两人终于把坑挖好。
老铁锅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把两碗糊糊递过去。
糊糊滚烫，顾峥用冻僵的手指捧着碗，觉得那是人间至味。
上午训练：枪械分解结合。
气温零下二十五度，95-1的塑料护木一掰就裂。
老铁锅把枪往雪里一插：“枪是你们的第二条命，但在这里，它先冻死你。”
训练要求：
——戴防寒手套完成分解结合，时限90秒。
顾峥手大，手套臃肿，撞针弹簧掉雪里三次。
唐雪手小，动作快，但最后一秒弹匣卡笋冻住。
老铁锅计时：“技术军官，97秒；女兵，89秒——不及格。”
惩罚：
——扛圆木十圈。
圆木是松木的，湿冷沉重，肩背瞬间青紫。
第十圈时，顾峥眼前发黑，膝盖一软。
一只胳膊从后面撑住他。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雪域锋刃
张开。
炊事班壮汉咧嘴一笑：“技术军官，别晕，晕了我背你，锅就没人拎了。”
午休，宿舍暖气片依旧摆设。
小嘎啦把湿袜子搭在上面，瞬间冻成冰片。
李拜天抱着笔记本，键盘缝里都是冰碴。
“顾哥，帮我个忙。”
他调出一段波形图：“昨晚截获的信号，频率很怪。”
顾峥扫了一眼：“跳频间隔0.8秒，军用级。”
李拜天眼睛一亮：“你也觉得像黑鹫？”
“不确定，得去实地测。”
“老铁锅能让你出去？”
顾峥没回答，只把波形图存在手机里。
下午训练：雪地匍匐。
要求：低姿匍匐前进五十米，不许抬头，不许用肘。
雪面下是碎石子，膝盖磨破皮，血渗进雪里，像开了一路梅花。
顾峥爬到一半，忽然听见头顶有轰鸣。
抬头，一架无人机掠过，机翼下挂着冰凌。
李拜天在终点喊：“我的！测试抗风极限！”
老铁锅一勺子飞过去，砸在无人机尾翼。
无人机晃了晃，栽进雪堆。
李拜天惨叫：“我的‘夜莺’！”
老铁锅冷笑：“下次挂真炸药，你就没机会叫了。”
晚饭前，老铁锅宣布：
“明天开始，夜间射击。谁脱靶，谁去炊事班切洋葱。”
解散后，顾峥在雪坑里埋了一个小型频谱监测仪。
夜里十一点，仪器自动开机。
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频段：
——频率：143.750MHz
——调制：FHSS
——呼号：LISА
顾峥把数据同步到李拜天的笔记本。
两人对视一眼。
“黑鹫。”李拜天舔了舔嘴唇，“他们就在附近。”
凌晨两点，顾峥被冻醒。
窗外有光。
他披衣出门，看见老铁锅一个人站在雪地里，炒勺插在面前，像一把剑。
老铁锅没回头：“技术军官，睡不着？”
“嗯。”
“想家了？”
“想哥哥。”
老铁锅从兜里摸出一包压缩饼干，掰了一半递给他。
“你哥在这儿的时候，也睡不着，就陪我站岗。”
顾峥咬了一口饼干，干得像嚼木头。
“他说，雪线以上，每一口空气都是借的。”
老铁锅笑：“所以他没还上。”
远处，界碑的轮廓在月光下像一把刀。
顾峥忽然觉得，那刀上，有哥哥的名字。
天快亮时，顾峥回宿舍。
唐雪蹲在走廊尽头，用炒勺在水泥地上刻字。
走近看，是三个字：
——“我不怕。”
顾峥蹲下去，把炒勺拿过来，在“怕”字后面加了一笔，变成：
——“我不怕他们。”
唐雪抬头，眼圈通红，却笑了。
“明天射击，我要打十环。”
“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嘴里呼出的白气混在一起，像一团小小的云。
【第三章·完】
PS：
次日清晨，射击训练前，顾峥在靶位上发现一张被冻住的扑克牌——黑桃A。
牌背面用俄文写着：“欢迎加入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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