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火熄了，火就住进雪里；雪化了，火就回到人心里。”——哨所锅炉房·炉灰上的字
界碑的震动顺着雪原传开，像有人在地下敲鼓。
归途号没再发动，履带静静扣在雪里，像一条冻硬的蛇。
顾峥把半截炒勺留在碑背，红布在风里猎猎，像替雪原指路。
七人——六人加一只盛在碗里的影子——沿着淡红线继续走。
线尽头是一排矮房子，屋顶压着厚雪，烟囱却冒着极细的白烟，
烟柱笔首，像一根不肯弯的旗杆。
门牌用铁皮钉在墙上，锈迹被雪擦得发亮，
上面只写两个字：
“炊事”。
推门，热气扑面而来，带着骨汤、花椒和柴油的混合味。
灶台上一口大锅，锅底烧得通红，却看不见柴，也看不见火。
火苗是从锅沿长出来的，像一圈透明的牙齿。
灶旁坐着个穿旧棉衣的老人，
袖口磨破，露出冻伤的疤。
他抬头，脸是空的，只剩一圈胡茬在说话：
“火没熄，只是换了地方。”
声音像从锅底滚出来的。
老人把勺子递过来——
不是半截，是完整的炒勺，
勺柄缠着新红布，布角绣着“王”字，
针脚粗粝，像用冻僵的手连夜缝的。
锅沿的火苗突然拉长，
在墙上投出七道影子，
影子比人多一道，
那道影子站在老人旁边，
手里也握着勺柄，
却看不见手。
老人用勺背敲锅三下，
声音清脆：
咚、咚、咚。
锅里浮起七粒花椒，
排成北斗，
中间空着的位置慢慢浮起一粒盐，
盐粒在沸水里翻滚，
却不化。
老人把盐捞起来，
按在顾峥掌心，
盐立刻融进掌纹，
像一粒火种钻进血脉。
“锅火归位，影子归人，
盐归盐，雪归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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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衣落在地上，
里面空无一人，
只剩一圈胡茬还在说话：
“守夜人交接完毕，
火归你们，
我归雪。”
棉衣化作雪粉，
雪粉飘进锅里，
火苗立刻熄灭，
锅底却留下一圈橘红，
像未说出口的再见。
七人把归途号的柴油桶搬进灶房，
桶底刻着一行小字：
“最后一桶，留给回家的人。”
柴油倒进锅底，
火苗重新窜起，
颜色从橘红变成淡蓝，
像极夜后的第一缕天光。
锅沿开始唱歌，
声音是432 Hz，
却是七个人的心跳叠加在一起，
像一口大锅在替世界打拍子。
灶台后的墙慢慢透明，
露出外面雪原，
雪原上站着一排人影，
影子的脸被雪擦得发亮，
正是老铁锅、顾嵘、Leonid、雾狐……
他们朝锅里挥手，
然后一个接一个走进雪里，
脚印被风抹平，
像从未离开。
墙重新合拢，
灶台边多出一本新交接簿，
封面用红布包着，
布角缝着“王”字。
簿子第一页己经写好：
“第 5 岗：全体，口令：火未熄，人未散。”
下方空着一行，
像等人续写。
顾峥把炒勺挂在锅上方，
红布垂下来，
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
【卷西·归途如虹】第六章·终
PS：
灶房门框上钉着一张旧车票，
终点站写着：
“雪线尽头·炊事班”
发车时间：随时
检票口：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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