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火熄了，铁锈就是新的盐。”——老铁锅·未寄出的第8封信
履带印向西延伸，像一条被夜冻硬的鞭痕。归途号的车灯在雪幕里劈出两道惨白，照见前方一座半塌的补给站——铁皮屋顶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漆黑的空洞，像被谁掏空的胸腔。
柴油机的咳嗽声突然闷了一拍，像被雪呛住。顾峥踩下离合，车速骤减，车头那半截炒勺护板“当”一声磕在冰棱上，红布被震得扬起，像最后一面不肯倒的旗。
补给站门口，雪堆里斜插着一块锈迹斑斑的标牌：“神仙湾兵站·备用燃料库”，字迹被铁锈啃得只剩轮廓，却仍能辨认出当年老铁锅用炒勺蘸漆写下的笔锋。
众人下车，雪深及膝，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碎裂声，像踩碎无数细小的镜子。补给站大门被铁链锁死，锁孔里灌满冰，顾峥用枪托砸了两下，锁链应声而断，断口处渗出暗红色的冰渣——铁锈混着柴油，像冻住的血。
门内，一排报废的柴油桶倒在地上，桶身被子弹打出蜂窝状的孔洞，孔洞边缘挂着冰凌，像一排凝固的泪。最里面的墙角，摆着一只旧行军锅，锅底朝天，里面积了半寸厚的雪，雪面上浮着一粒花椒，像冻住的星。
张开把锅翻过来，锅底焊着一块C4的残片，残片上刻着一行小字：
“最后一把火，留给回家的人。”
李拜天把笔记本贴在柴油桶上，屏幕跳出一条被雪掩埋的日志：“神仙湾兵站·燃料耗尽·请求空投·雪崩封路·无应答。”时间戳停在三年前，冬至前夜。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雪域锋刃次仁多吉用藏刀在桶底刮下一撮铁锈，放在舌尖尝了尝，皱眉：“盐味。”“铁锈就是新的盐。”顾峥低声重复，像在复述一句遗言。
补给站后墙，一扇暗门虚掩，门缝里透出极淡的光。推门进去，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通信舱，设备早被拆空，只剩一张折叠桌和一把椅子。桌上摆着一只空罐头盒，盒底压着一张对折的纸，纸面被体温烘得发软，墨迹却冻得发亮：
“锅火熄了，铁锈就是新的盐。如果你们找到这里，说明我己经把影子还给了雪原。补给站地下有最后一桶柴油，够你们开到下一个哨所。记得把锅留在灶上，让后来的人听见回家的路。——王喜旺”
落款下方，用铅笔描着一只歪扭的炒勺，勺柄上缠着半截红布。
众人撬开地板，果然找到一桶标着“军用-35℃”的柴油，桶身被铁锈染成暗红色，像一块巨大的凝血。顾峥把柴油倒进归途号的油箱，油管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像久饿的人终于喝到第一口热汤。
张开把那只旧行军锅留在通信舱的灶台上，锅底朝上，里面重新撒了一把花椒，像种下一颗不会发芽的星。
归途号重新点火，柴油机的咳嗽声变得沉稳，像一口老锅重新被点燃。车灯扫过补给站外墙，照见一行被铁锈覆盖的字：
“神仙湾兵站·锅火长明”
雪原开始下雪，大片雪花落在发烫的柴油桶上，发出“嗤嗤”声，像细小的嘴在替世界补回声。
顾峥把军牌挂回脖子，第一个上车。身后，铁锈味的雪落在补给站屋顶，慢慢把“神仙湾”三个字啃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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