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风也停了。归途号在雪原上拖出一条长长的黑线，像用锅灰在冰面写字。柴油机的咳嗽声比先前更沉，每一次震动都带出铁锈味的尾烟，像老锅里最后一点花椒在翻卷。
车灯照见前方一座半塌的哨楼，哨楼顶端挂着半截红旗，旗角被风撕成锯齿，却仍在零下西十度里猎猎作响。旗杆下，一只锈透的铁皮油桶倒在地上，桶口结了一层淡红色的冰——铁锈混着雪水，像冻住的血痂。
顾峥踩下刹车，履带嘎吱一声咬住冰面。众人下车，靴跟落地的声音被雪吸收，只剩心跳在耳鼓里敲行军鼓点。
哨楼门被铁链锁死，锁孔里灌满冰渣。次仁多吉用藏刀挑开锁链，门轴发出一声极长的呻吟，像十年没上油的铰链在夜里翻身。门内，一盏煤油灯挂在梁上，灯罩裂了，火苗被风拉得细长，却固执地亮着。
灯光下，一张旧木桌被刀刻得遍体鳞伤，划痕里嵌着盐和铁锈，像一张被岁月啃噬的地图。桌角摆着一只空罐头盒，盒底压着一张对折的纸，纸面被灯焰烘得发软，墨迹却冻得发亮：
“盐是雪原的泪，铁锈是时间的血。把两样东西一起熬，就能熬出回家的路。如果你们找到这里，说明我己经把影子还给了雪原。哨楼地下有最后一袋盐，够你们把脚印腌成路标。——王喜旺”
李拜天把笔记本贴在桌面上，屏幕跳出一条被雪掩埋的日志：“神仙湾哨楼·盐库封存·铁锈渗透·无应答。”时间戳停在两年前，冬至前夜。
冯桥拖着伤腿，把狙击镜倒扣在罐头盒上，镜筒里映出七条影子——六条真人，一条空着，像等人认领。
白音把听诊器贴在桌面，听不见木头的脉搏，却听见自己的心跳——72 bpm，在绝对寂静中像一面鼓。她抬手，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雪域锋刃》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指尖沾了一点盐粒，放在舌尖，咸得发苦，像雪原把眼泪冻成了晶体。
众人撬开地板，果然找到一袋军用粗盐，盐袋被铁锈染成暗红色，像一块巨大的凝血。顾峥把盐倒进归途号的备用油箱，盐粒在柴油里翻滚，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像雪在替世界补回声。
盐袋下面，压着一只锈透的铁盒，盒盖用焊锡封死。次仁多吉用藏刀划开封口，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混着花椒味扑面而来。盒里是一截断掉的炒勺柄，柄上缠着半截红布，布条在低温里硬得像冻僵的血。
布条里裹着一张极薄的锡纸，展开是一幅手绘地图：
——从神仙湾哨楼向北偏西三点五公里，有一处被雪崩埋了一半的地下油库，油库入口被伪装成半截倾倒的炊事车。
——地图背面，用铅笔写着：“油库里有最后半桶-50℃柴油，够你们开到下一个哨所。记得把锅留在灶上，让后来的人听见回家的路。”
李拜天把锡纸扫描进笔记本，屏幕自动跳出一条加密坐标：N35°19′42″ E78°12′05″——比界碑西移两米，像替他们预留的第二个哨位。
众人把断掉的炒勺柄插在哨楼门口，勺柄红布在风里飘，像一面迟到的旗。顾峥把那只空罐头盒留在桌上，盒里重新撒了一把花椒，像种下一颗不会发芽的星。
哨楼外，雪又开始下，大片雪花落在发烫的柴油桶上，发出“嗤嗤”声，像细小的嘴在替世界补回声。归途号重新点火，柴油机的咳嗽声变得沉稳，像一口老锅重新被点燃。
车灯扫过哨楼外墙，照见一行被铁锈覆盖的字：
“神仙湾哨楼·盐库长明”
雪片落在字上，瞬间融化，像替世界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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