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火可以熄，但锅灰里还留着星。雪原会把星埋进盐里，等下一个冬至，替我们重新点火。”——王喜旺·未寄出的最后一封信
雪停了，风也停了。归途号停在一条被雪压平的脊线上，车头那半截炒勺护板蒙着霜，像一口冻住的钟。柴油机的咳嗽声越来越轻，每一次震动都像在倒数最后的呼吸。
车灯照见前方——没有哨楼，没有界碑，只有一片被月光照得发蓝的雪原，雪原中央凸起一座小小的冰丘，冰丘顶端插着半截红布，布条在风中一动不动，像冻住的火舌。
众人下车，靴跟落地的声音被雪吸收，只剩心跳在耳鼓里敲最后的鼓点。
冰丘不高，却像一座被岁月磨平的坟。顾峥用藏刀拨开浮雪，露出一块铁板，铁板被铁锈啃得只剩轮廓，却仍能看出是锅盖的形状。锅盖中央，一粒花椒嵌在锈孔里，像冻住的星。
李拜天把笔记本贴在铁板上，屏幕跳出一条被雪掩埋的日志：
“归途终点·锅火熄灭·影子团圆·无应答。”
时间戳停在今晚，冬至前夜。
锅盖下，是一只倒扣的行军锅，锅底朝天，里面积了半寸厚的雪，雪面上浮着一粒盐，像冻住的泪。锅沿被铁锈染成暗红色，像一块巨大的凝血。
白音把听诊器贴在锅底，听不见金属的脉搏，却听见自己的心跳——72 bpm，在绝对寂静中像一面鼓。她抬手，指尖沾了一点铁锈，放在舌尖，咸得发苦，像雪原把眼泪冻成了晶体。
顾峥把锅翻过来，锅底焊着一块C4的残片，残片上刻着一行小字：“最后一把火，留给回家的人。”
他点燃铝热切割笔，1500℃的火焰瞬间熔穿锅底，铁锈与盐粒一起融化，像雪原在流泪。火焰熄灭后，锅底留下一粒亮晶晶的星——那是老铁锅的掌纹，掌纹里嵌着一粒盐，盐粒在低温里闪成星。
冰丘突然裂开，像锅底被烧穿。裂缝里涌出极淡的柴油味，带着花椒与铁锈的腥。裂缝深处，传来极轻的“咚——咚——”，像锅铲敲锅沿的节奏。
顾峥俯身，裂缝里伸出一只手，手心里躺着半截炒勺，勺柄红布如新，像刚从炉火里抽出。他接过炒勺，指尖立刻感到熟悉的温度，像老铁锅最后一次拍肩。
裂缝合拢，冰丘恢复平整，锅底留下的那粒星突然亮起，像被点燃的灯芯。雪原开始下雪，大片雪花落在发烫的铁板上，发出“嗤嗤”声，像细小的嘴在替世界补回声。
归途号的车灯突然熄灭，柴油机的咳嗽声戛然而止。世界陷入绝对的黑暗与寂静。
黑暗中，那粒星越烧越亮，像一口永不熄灭的锅火。火光里映出七个人的背影，背影排成一列，像一队刚下哨的兵。
火光熄灭后，雪原上浮现一条淡红的线，线尽头是下一座哨所，哨所门口插着半截炒勺，勺柄红布在风里飘，像永不熄灭的火。
顾峥把炒勺插在冰丘顶端，勺柄红布第一次垂下来，却不再僵硬，而是柔软地贴在铁上，像终于找到归宿。
他把军牌摘下，按在冰丘上，金属与冰面咬合，发出极轻的“咔哒”，像锁舌落槽。
雪停了，风也停了。世界像被谁按了静音键。
黑暗中，那粒星突然爆开，化作七道极细的光线，光线交织成一口巨大的锅，锅底映出七张脸，脸在火光里微笑，像终于回家。
【卷西·归途如虹】终
卷尾语
“锅火熄了，但锅灰里还留着星。
雪原会把星埋进盐里，
等下一个冬至，
替我们重新点火。”
——献给所有把名字刻在锅灰里的人
【卷五·界碑之后】预告
雪线以上，界碑背面没有字，只有风把名字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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