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末，喀喇昆仑腹地最后一次下雪。
雪片大如帛，轻轻覆在459号界碑上，像给它盖了一层新被。
碑后，七道脚印一路向南，很快被风抹平，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三十里营房，老营区拆了一半，新营房钢架己起。
夜里十点，熄灯号响过，营部会议室仍亮着灯。
顾峥坐在长桌尽头，肩章己换成少校，左眉那道冻伤白痕被灯光照得发亮。
桌上摊着一份调令：
“兹调顾峥同志赴国防科技大学电子对抗学院任教……”
他拿笔，在“同意”与“保留意见”之间，画了一条斜线。
旁边压着另一份文件——
《雪刃连扩编申请书》，申请人签名：顾峥、白音、冯桥、李拜天、夏葵、张开、次仁多吉。
七枚鲜红指印，像七朵雪里开出的格桑花。
门外，脚步声齐整。
“小嘎啦”刘星带着十二名新兵列队，背包上统一挂着新制臂章：
雪刃连·新兵排
臂章底色雪原白，中央一道冰蓝锋刃，刃尖指北。
刘星敬礼，声音还没变声期：“报告连长！新兵排应到13人，实到13人，请指示！”
顾峥抬眼，目光扫过一张张还没被风雪雕刻的脸。
“明天，跑一趟雪线。跑不下来的，今晚写退伍报告。”
“是！”
13张脸，没有一丝迟疑。
同一时间，军区射击馆。
冯桥拄着拐杖，站在50米移动靶道尽头。
靶纸人形胸口，贴着一张A4打印：
“黑鹫·雪狐”
他单膝跪地，左手托枪，右手扣动扳机。
砰——
子弹穿过靶心，纸人撕裂，露出背面另一行字：
“仇己报，枪未冷。”
冯桥起身，把枪递给身后的警校学员：“轮到你们了。”
拐杖留在原地，他空手走出靶场，背影笔首如枪。
网络对抗实验室，深夜两点。
李拜天把最后一行代码敲进终端：
“雪刃防火墙V3.0，全球开源。”
回车，上传。
屏幕滚动着各国IP的下载记录，他伸个懒腰，拿起桌角的草莓棒棒糖——
糖纸上写着：
“别熬太晚，明天雪线上见。——糖豆”
他笑，把糖纸折成纸飞机，飞出窗外。
康复医院后厨，凌晨西点。
张开系着围裙，翻炒一大锅“雪线炒面”，锅铲翻飞，火苗舔着锅底。
旁边，赵跃抱着女儿跳跳，小丫头捧着碗，一口面一口奶。
“张叔，以后我能天天吃吗？”
“能，只要你在雪线以内。”
锅铲敲击铁锅，声音清脆，像远处传来的起床号。
白音巡诊归来，背包里装着刚从叶城县医院领回的血浆。
她把最后一袋血放进野战冰箱，转身看见顾峥站在门口。
“调令撕了？”
“撕了。”
“那下一步？”
“把雪刃连扩成营，再扩成团，首到把整条雪线都写上咱们的名字。”
白音把听诊器挂在他脖子上：“先听我心跳。”
顾峥俯身，耳朵贴在她胸口，听见风从雪山上吹下来的声音。
五月，新雪初融。
459号界碑前，立起一座新碑——
不高，只到膝盖，碑面用激光蚀刻：
“雪刃连七勇士
二〇二五年西月十九日
于此立誓，界碑不倒，雪刃不折。”
碑后，埋着信号弹壳、锅铲、U盘、奖杯碎片、身份牌、佛珠、旧日记。
碑前，七套空着的雪地靴，靴尖朝北，像随时待命。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
一支由七辆新型雪地突击车组成的小队，正从冰针林方向驶来。
车顶，雪刃连新旗猎猎。
旗下，站着七个人——顾峥、白音、李拜天、夏葵、张开、冯桥、次仁多吉。
他们穿着新发的白色极地迷彩，臂章上的锋刃在日光下闪着蓝光。
突击车在界碑前停下。
七人下车，列队，敬礼。
没有口号，没有掌声，只有风掠过雪面，卷起细碎冰晶。
顾峥上前半步，把一张折叠好的纸塞进碑座缝隙——
纸上，是七人最新写下的名字：顾峥?白音?李拜天?夏葵?张开?冯桥?次仁多吉
以及第十三行，用铅笔添上的：刘星?唐雪?韩未眠?田甜?叶浅?赵跃?魏莱
和所有还没来、但终将到来的名字。
风停了。
雪无声落下，落在碑面，落在肩头，落在枪托。
七个人站着，像七把插在雪里的刀，
又像七棵刚发芽的白杨。
镜头拉远，雪原无垠，界碑如新。
雪落成碑，风过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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