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时，正漂浮在血池上空。
九根青铜柱环绕西周，每根柱子上都缠着碗口粗的铁链——锁着我的"尸体"。沈无咎跪在池边，白发浸在血水里，正用匕首剜自己的心口。
"住手！"我扑过去拦他，手掌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龙蛊在他胸腔发出痛苦的嘶鸣，赤红的龙影挣扎着要被挖出。池边散落着七盏熄灭的明灯，最后一盏也摇摇欲坠。
"陛下不可！"老管家抱着雪豹冲进来，"龙蛊离体您会......"
"滚。"
沈无咎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忽然抬头，灰眸准确锁定了我漂浮的位置："看得开心吗？"
我浑身汗毛倒竖——他看得见魂体？！
血池突然沸腾，我的"尸体"猛地坐起，心口月牙胎记迸发刺目红光。沈无咎的红线瞬间暴起，却在触及尸体的刹那被弹开——
"没用的。"石门轰然开启，师兄拄着白骨杖缓步而入，"龙蛊认主，除非......"
雪豹突然扑上去咬住他咽喉，却被白骨杖贯穿腹部。血腥味刺激下，我的尸体突然睁眼，灰眸里映出沈无咎惨白的脸。
"阿咎。"尸体开口竟是我的声音，"把蛊还我。"
沈无咎的匕首当啷落地。就在他伸手的瞬间，我瞥见尸体指尖泛着诡异的青铜色——是千面谱记载的"画皮蛊"！
"小心！"我拼命想挡在他前面，魂魄却穿过尸体扑了个空。
电光火石间，沈无咎的红线突然调转方向，将我自己那具尸体捆成茧。他沾血的手指在虚空一抓，竟精准掐住了我的魂魄："抓到你了。"
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我躺在他怀里，掌心贴着他还未愈合的心口。龙蛊在皮肤下游动，烫得我指尖发颤。
"噬心蛊是假的，龙蛊是假的......"我揪着他衣领咬牙切齿，"到底什么是真的？"
他低头吻住我还在渗血的唇："相思。"
师兄的狂笑突然变成惨叫。我转头看见雪豹咬碎了白骨杖，而我的"尸体"正在红线缠绕下融化——露出里面青铜铸造的傀儡骨架，心口嵌着半块赤灵芝。
"药人谷的换心术......"沈无咎的红线绞碎傀儡头颅，"从来都是要活祭品的魂。"
洞穴突然剧烈震动，无数蛊虫从裂缝中涌出。沈无咎抱起我跃上雪豹背脊，身后传来师兄歇斯底里的诅咒："你们逃不掉的！谷主己经......"
巨石砸下掩埋了后半句。冲出地面的瞬间，月光照亮了我腕间新生的红线——这次是从我心口长出来的，另一端连着沈无咎的胸膛。
"现在信了？"他抹去我脸上的血，"十年前是你把龙蛊种给我，说要赌一辈子。"
记忆如潮水涌来。当年药人谷大火，我找到垂死的灰瞳少年时，他心口插着的正是半块赤灵芝。而我把龙蛊渡给他的理由荒唐至极——
"因为你长得好看？"我揪着他耳朵尖叫，"十岁的我就这么肤浅？！"
雪豹脚下一个趔趄。沈无咎闷笑着把我按在它毛茸茸的背上："皇后现在反悔也晚了。"
远处传来晨钟，新一天的朝霞染红了坍塌的皇城。我数着他心口跳动的红线，突然想起最关键的事："我爹......"
"死了。"他轻描淡写，"你杀的。"
"？"
"千面谱最后一页。"他变戏法似的掏出那本册子，展开的扉页上赫然是我十岁的手笔：【敢伤阿咎者，死】
雪豹跃过护城河时，我咬着他锁骨问："现在去哪？"
他反手抽出我藏在靴中的地图："不是要偷药人谷的镇谷之宝？"
我瞪大眼睛——那地图上朱笔圈着的，正是传说中能让人长生不老的......
"龙蛊褪下的皮？"
沈无咎的红线缠住我蠢蠢欲动的手："偷可以，别又把自己搭进去。"
朝阳完全升起时，我们影子交叠处，有赤龙虚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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